第 16 章
石像的小半张脸因为那道攻击而彻底掉落，直直滑到了地上，再次砸在了一旁放着牌位的桌子，最终砸穿桌子，在地上滚落。
林觅州抬头看着只剩下半边脸的石像，脸上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双生神、双生鬼……
这些大概就是外人叫祂的名字。
林觅州在一开始不敢去叫祂真正的名字。
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作为“母亲”，林觅州给祂们起名时实在是并不上心。
明明是一体双生的怪物，林觅州却并未给祂们单独起名，甚至连祂们共同的代称都充满了不在意的意味。
她一直担心这会让双生知道自己并不被她在意的事实，但在此时此刻，林觅州还是因为双生挣脱束缚而带来的愉悦在心中念起了祂们那根本不算名字的代号——双头鬼
与“双生”这个代号无关，一个身体上长了两个头，所以在出生时便因为异样的身体导致母子双亡，胎死腹中，所以提交上去的方案只有潦草的双头鬼三个字眼。
他们的出生只是一场意外，天生的缺陷注定了他们无法错过，但本不能来到这个世间的灵魂却被无形的画笔捏造成了怪物。
而作为怪物，当母亲已经前往地府，跨过奈何重获新生时，祂却因为残缺的灵魂无法往生而留在了原地，成为了一体双生的妖鬼。
妖鬼想要活着，所以就有了能力。
但纯粹的精神类型攻击很难让祂成为副本中的最终boss。
所以在提交方案前，林觅州觉得自己设计的怪物不能就是个小怪，所以又填补了一些设定，用一场名为人祸的灾难奠定了祂核心的身份。
而现在，被她赋予了苦难的孩子没有对她有丝毫埋怨地成为了现实存在的怪物。
白明箐等人已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昏睡，还醒着的人只剩下了她和面前的老人。
一阵带着香灰味道的风吹过，一身两头的少年虚影陡然出现在了棕发女人身后不远处的阴影当中。
那个无法被清晰断定为是祂还是祂们的存在身上穿着与神像上一样的古装，锁骨处却长有两个脖子，祂们各自的脖子修长，远比常人的脖子更加修长和纤细。
顺着脖子向上，两个少年有长着一模一样五官的头颅，头发被高高冠起，发式相同，眉毛浓且细长，肤白而唇红，不似皮肤，反倒像是某种瓷器般质感无暇。
祂分裂成两个的头颅此时正一个转过头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眼睛细长，好似白布上的皮影，带着浓重的古典色彩，却又因眼中存在的疯狂的依恋令人触目惊心。
与“弟弟”相比，双生双头的鬼魂中的另一个头颅则一直在阴冷盯着面前的老人，并未带有恨意，但那冷漠的俯视却更让人感到从心底升腾起了无尽的凉意。
这就是当年未曾诞生的那个一身两头的怪物。
老人只在书中见到过祂被从母体中挖出来时那副可怖模样，但现在，被塑造成成体的怪物在恢复了一身两头后，虽是少年姿态，模样亦是清丽，却透露出无比的妖异。
只能说，少年本就为鬼，从未是神。
从老人的神态就不难看出双生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但林觅州并未扭头回视，直到双生中的弟弟忍不住拉长了脖子，贴近她在她的身边，迷恋地缠绕，“母亲……”
鬼魂似乎是虚拟的，并未给林觅州带来任何触感，更没有力道，只是让人觉得自己四周被香灰的味道填满。
这也不难清楚，双生是被和供奉用的香一起烧成灰的，后续又经过这么多年的腌制，身上会有这个味道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个也许可以媲美飞头蛮的脖子长度。
非常，非常的没有美感。
绝对不是她设计的。
她向来不是什么能藏得住很多情绪的性格，在被脖子缠绕过后，林觅州动作轻柔地抓住自己身边的头，又看向不知何时也已经在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头，勾了勾唇，“把头收回去，好吗？”
此话一出，还不等“弟弟”自己回去，无形中某种深入怪物精神的力量已经替祂操控自己的身体收回那非常破坏祂们如皮影角色的古典美丽。
“我只是想靠近您。”弟弟委屈地申诉，却又被自己的哥哥瞪了一眼。
“把他交给我们处理，可以吗？”是哥哥在寻求林觅州的意见。
“我当然是不会阻止你们。”林觅州耸肩说着，没注意到两兄弟余光看向人祭堆时的冷漠。
严格来说，造物主赐予祂们的能力来源于人心中的缝隙，只是祂们对这个缝隙的寻找能力极强，从而可以造成好像是可以直接控制他人的能力。
而强行借用了他们能力的家伙自然也是一样。
就算是技术不精，那道缝隙也大的让瞎子都能看得见了。
双生隐晦地看向似乎毫不知情的母亲，两只头颅轻轻靠了一下，天然的默契让祂们有了解决的办法。
根据短暂的了解就看得出来，祂们的母亲并没有身为怪物之母的残忍，会对不必要的家伙存在不必要的仁慈。
那如果祂们直接说，母亲未必会同意祂杀死人类……
所以，当双生的两只头颅靠在一起的时候，祂们就有了一个主意。
那不如，让他自己审判自己。
无形的雾悄悄地驻扎进了人的心中，依据母亲的仁慈，双生的两个意识共同协定了标准。
只要做下恶事。
只要他明知是恶而依旧行之。
祂们就会接管这具身体，随后他会以灵魂的姿态来到祂们面前，充当零食。
“对了，他来的时候得趁着我们不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做下一切后，弟弟又补充进了一点规则。
“让母亲知道我们偷偷这样就完了。”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弟弟并不害怕。
对祂们来说，母亲的惩罚即为仁慈，就算是让祂们赴死，那也是一种赏赐。
双生中的哥哥任由弟弟对吴广做下手脚，自己则盯着林觅州将人拖到外面晒太阳的动作，站在太阳接触不到的阴影里，淡定说道：“我会先告诉母亲。”
弟弟又拉长脖子与哥哥面对面，“告诉她？？”
她之前就不让他们出手！
哥哥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提醒弟弟收回脖子后道：“但我们不应该瞒着母亲，被发现了的话，她就不喜欢我们了。”
弟弟一听，顿时开始纠结，但也拗不过哥哥，听到了哥哥将吴广刚才受到控制想要攻击林觅州和他自己本身也对林觅州抱有敌意这件事全都说了出去。
双生中的老大可谓是一本正经，而老二则带着明显的不安。
林觅州看着他这样，故意没了露出什么态度地问：“所以在和我商量之前，你们就已经去做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弟弟”，“哥哥”的神情也变得紧张。
本身就不需要呼吸的二人更是一动不动，一样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忐忑。
“那就再加一点吧，”林觅州踮起脚揉乱两人的头发，“一次也太仓促了，给他下个暗示让他知道，如果他明知自己做的不对还是贪心去做了，那累计十五件真的去行动了的不好的事才会触发这个诅咒，触发后，死之前如果欠债了，就先把欠的钱都还清了再死。”
吴广没害到自己，所以林觅州没什么实感，但双生显然已经盯上了他。
现在告诉自己是给她面子，要是一味地压制，林觅州有点担心双生会因此将仇恨放在自己的身上去攻击她。
哪怕祂们想害人的起因是吴广想伤害她，林觅州还是不太信任怪物的情绪稳定性，更别提弟弟的设定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性格。
所以林觅州便迂回了下，“告诉”吴广本人他受到了这样的诅咒，提示他后果且留下一个不算太少的次数，如果这样吴广还是触发了诅咒，那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是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能做到不去伤人，但还是不太能做到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