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
一般来说，能参与复选的秀女要么入宫要么被赐给近支宗室，为了对她们的性情有更深的了解，秀女们要在皇宫待满七天。
等她们度过最初的三天之后，皇后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以及所有妃嫔和秀女。
这天傍晚时分，落霞满天，清风拂面，花儿竞相开放，在落日的照耀下别有一番韵味。
毓宁带着承瑞到得比较晚，彼时人已经来全了。
原本她不想带孩子过来的，可是架不住上面给了吩咐。
承瑞一到，太皇太后便将他抱在怀里不撒手，捏捏小胳膊和白嫩的小脚，爱不释手道：“小阿哥真是越长越讨喜了，身子也康健。”很少有孩子出生这般久都不曾生病的。
承瑞五官长开之后更立体了，眼睛清澈有神，脸上带笑又不怯场，小小一个人儿活力满满，看着就让人高兴。
若不是实在不适合，太皇太后还真想养在慈宁宫。
玄烨一脸骄傲，“承瑞随了朕。”不管是长相还是身体素质，十足十的像。
他小时候也甚少生病，身体极好，若不然也熬不过天花这一劫。
太皇太后直接拆台道：“跟荣嫔长得更像。”尤其是神态。
皇太后在一旁点点头。
玄烨：……以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皇后端着淡定的笑容在一旁坐着，也不参与他们千年不变的话题。只要承瑞阿哥一出场，她就知道这样的场景会再现。
她眼神飘忽的望向身怀有孕的张氏和娇艳欲滴的秀女，心里有些烦躁，果然还是要有子嗣傍身才行。
张庶妃在廊檐下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羡慕，右手不自觉地摸着微微起伏却又不甚明显的肚子，轻声呢喃：“若我的孩子以后也这般受宠就好了。”
哪怕一半也好。
刘庶妃垂眸瞥了眼她的肚子，将帕子小幅度的甩了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皇上子嗣少，每一个都是宝贝。”
“这是什么味道？”张庶妃站住脚，忽然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幽香。
“可能是花香吧。”刘庶妃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答道。
说完顿了顿，眼神不经意地瞄了眼她系在腰腹的锦囊，语气轻快道：“秋儿，你要不要去沾沾喜气？听说怀孕期间多接触有福气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会变得有福气。”
这承瑞阿哥可不就是有福气嘛，皇宫里最尊贵的几位主子都将他捧在手心宠着。
“真的有用吗？”张庶妃有些心动，她已经满三个月了，负责诊脉的太医每次都说气息稍弱，实在让人不安。
刘庶妃笑着道：“你管他有没有用呢，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就算得个心里安慰也好。”
张庶妃一想也是，便抬脚走了过去。
眼见张氏和刘氏在前面站定，毓宁鼻子忽然闻到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她刚要细细嗅一下，便被太皇太后的话打断了。
“这些日子身子可还好？”太皇太后看张氏过来了，直接免了她的请安礼，
“回太皇太后，嫔妾身子安好。”张庶妃垂首恭敬道。
“怀了孕还是要当心些，自己的身子要多上心，往后切记不可这般轻忽。”虽然对于张氏三个月才爆出有孕这事不满，但太皇太后并不想太过追究，严格来说，只要孩子好好的，她也不在意对方的小心思。
只是，该敲打还得敲打，以防其他妃嫔有样学样，误了子嗣。
张氏眼睫毛微微颤抖，嘴唇紧抿，微微屈膝，“嫔妾晓得了。”
说完后停顿了一下，询问道：“太皇太后，嫔妾能抱抱承瑞阿哥吗？肚子里这个也想沾沾承瑞阿哥的福气。”
“那你坐下抱吧。”太皇太后想了一下，道。
若再来个像承瑞一样的阿哥，也是件好事。
张氏把承瑞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太对，仅片刻功夫，承瑞便憋着小嘴朝额娘伸出小手。
毓宁顺手将孩子抱回自己怀里，笑着道：“承瑞近来力气越来越大了，小手小脚格外活跃，张庶妃身怀有孕，还是稳妥些好。”
张氏坐近后，她身上的中药味更明显了，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承瑞才会排斥她的怀抱。
“臣女给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各位娘娘请安……”不等张氏回答，一众秀女携手来到凉亭前，拜见宫里的诸位主子。
太皇太后笑着摆摆手，“起吧。”
毓宁看向一众秀女，手里的帕子不自觉掩住口鼻。
之前赏花时大家站得比较散，御花园里的花香也十分浓郁，所以闻不太出来，如今众位秀女聚在一块，她们身上的兰花香不自觉飘到所有人的鼻腔里。
毓宁发现，兰花香与张氏身上的中药味相撞后，不但没有分开，反而形成了一股新的味道。
嗅觉不敏锐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这兰花香倒是好闻。”一直坐着品茶的研妃微微挑眉，笑着说了一句。
纳喇氏恭敬地接话道：“这是内务府特制的秀女服，洗的时候是用了兰花浸泡。”大概是怕秀女出汗或有异味熏到贵人。
闻言，玄烨看了她一眼。
皇后笑容不变，拿起茶盏，道：“皇上，这光赏花也没什么意思，不若我们以茶代酒，来一场飞花令如何？不以顺序排先后，谁接得最多便是胜者。”
玄烨颔首，“可。朕负责发彩头便是。”
“研妃一向有咏絮之才，开头非你莫属。”皇后笑着看向下首。
研妃抬眸，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恭敬不如从命。”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1)
董氏上前一步，接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2)
纳喇氏：“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3)
“花间一壶酒……”(4)
满洲姑奶奶喜爱骑马射箭，大字只识一点的有，但学识渊博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其中还有几个汉军旗的秀女，是以一场飞花令玩得异常热闹。
毓宁文化素养不错，却没兴趣参与其中，她看向从一开始便心不在焉的李氏，轻声开口，“据本宫所知，李嫔通读诗书，为何不入场？”
李氏勉强笑了一下，“嫔妾才疏学浅，身子也不太舒服，就不参加了。”
“原来如此。”毓宁敛眉颔首，不再过多关注。
参与飞花令的人很多，但玩到后面只剩研妃和董氏，一刻钟后，董氏微微垂首，“娘娘博学多才，臣女自愧不如。”
研妃心知对方在主动退让，脸色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承让。”
因时间问题，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早些时候便离开了，而玄烨将彩头给研妃后也回了乾清宫。
皇后看了眼夜色，道：“天色已晚，大家便先回去吧。”
“是。”众人行礼告退。
毓宁回到钟粹宫之后，便让鄂佳氏把承瑞带下去喂奶。
问雅将早就准备好的膳食摆出来，“主子快用膳吧。”
“没有异常？”毓宁没有先动手用膳，而是看向问书。
问书回道：“没有。”
毓宁蹙紧眉头，“难道是我想错了？”她们并没有打算在秀女复选的时候动手？
还是她忽略了什么关键因素？
“先保持原样吧。”不管如何，保持警惕总没错。
“是。”
晚间，毓宁带着承瑞睡觉。
“古时候，有一个母亲叫孟母，她有一个儿子……”看承瑞还有些精神，毓宁干脆给他讲起了故事。
“你今天怎么这么精神，乖，快睡觉。”毓宁讲完故事，看到承瑞还睁着大眼睛，轻轻拍拍他的小肚子。
半刻钟后，承瑞有些难受地推开她的手，脸色也涨得通红，毓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坐起来摸摸他的额头和腋下。
“呜哇……呜哇……”可能是太难受了，不等毓宁看出什么，承瑞便大哭起来。
毓宁将他的衣裳解开，发现肚脐眼周围居然有一些淡淡的红点，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问书，快叫太医。”
该死，还是中招了。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现在无暇顾及原因，毓宁只能先将承瑞抱起来，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尽量舒适一些。
就在毓宁焦急的等着太医时，钟粹宫偏殿也响起了一阵尖叫。
“问香，去看看。”毓宁冷声道，钟粹宫是她的地盘，若是张氏的胎儿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毓宁闭上眼，遮住眼里的狠厉，直接放开威压，释放魂力，强行把新生的龙脉罩在结界里，将王先生和几位高明的鬼大夫召进了宫。
与此同时，慈宁宫的芸娘生生被强大的威压震得脸色惨白，肚子里的孩儿也吓得瑟瑟发抖。
她抱着肚子，强忍恐惧安抚道：“不怕不怕，娘在呢。”
浮云寺禅房，浮空停止修炼，眼睛望向皇宫方向，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忽然，天空劈出一道狰狞恐怖的闪电，一声轰鸣响彻京都，似乎在昭告世人。
雷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