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聊
宋宇阳回到麻将房，便看见这幅景象。
三人各自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朱悦与孟南城靠得很近，愈发显得另一端的徐映形单影只。
徐映正低着头看自己手机，宋宇阳堆上笑脸，上前拍了拍他。
徐映抬起头，眼中带着茫然地看向他。
宋宇阳提起嘴角，说出准备好的话术：“你打得太烂了，让让，让妍言来。”
他语气满满的揶揄。
徐映睨了他一眼，自觉尴尬地站起，起身时瞥见宋宇阳眼神中带着一丝促狭。
像是不怀好意。
他正思索着个中意味时，宋宇阳拉住他，把他往门外推：“你在这看也堵得慌，你出去玩吧。冰箱里有喝的你可以去拿……”
话还没说完，他就把徐映赶出了外面，随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徐映：？
孟南城注视着关上的门，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朱悦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回神，她甜甜一笑：“到你掷骰子了。”
孟南城这才收回思绪，淡淡地扯了个微笑，然后拾起骰子。
他现在不想呆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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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映走过走廊到客厅，便注意到阳台的那一抹身影。
太阳已经西沉，远处天边只剩最后一丝残阳留存的微微光亮。女人的背影纤薄，乌黑的长发垂落，随风微微浮动。
他一时间看呆了，也不敢搅扰这一幕祥和。
乔瑛在外面坐久了累了，便到阳台外踱步，突然想起栏目的事，又开始查市内最近有什么国企可供采访。
没多久，外卖的门铃声合着手机铃声响起。
她随即转过身，然后与身后的男人四目相对，两人皆愣滞在原地。
乔瑛一脸愕然，把手背在身后，朝他颔首，又尴尬地移开目光。
徐映自知不妥，耳朵立刻爬上红色，慌乱地避开了视线，强装镇定道：“我去开门。”
他开了门，外卖员伸出奶茶，看着单上的名字，愣了一下：“yy女士？没送错吧？”
徐映转头看乔瑛，她朝着他点了点头。
“是我的，你没走错。”徐映接过奶茶。
外卖员抬头又确定了一下门牌号，便消除了疑心。
关门的瞬间，徐映听见外卖员用方言调侃着“现在小男生的网名喜欢把自己搞得小女娃，女娃又喜欢搞成男娃”诸如此的念叨。
乔瑛从他手里接过奶茶，道了声谢谢后，便走到座位上。
她注意到徐映似乎一直不自在地站着，又想到刚刚窘迫的场景，不想两人再继续这样尴尬下去，她主动破冰：“你……要不坐下？”
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徐映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隔着距离，在她不远处坐下。
厅里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乔瑛犹豫着，咽了咽口水，继续主动开口道：“你要是想吃什么，也可以点外卖到这里……”
徐映木讷地应承下来，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乔瑛：真尴尬啊……
她是个不善和生人打交道的，对于这种和她一样的社恐也没辙，倒不如就一直尴尬着吧。
徐映看着她，在心里纠结着。
好不容易再次遇见她，而且还有了独处时间，他总得说什么吧......
良久，他暗自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和她说话：“刚刚我……”
乔瑛听见他声音抬起头看他，在头顶圆灯的照耀下，瞳孔灵动微闪。
徐映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刚刚在心里打了草稿的又乱了语序，支支吾吾地说：“我从房间出来，不好打扰你，所以……”
乔瑛又回想到刚刚那一幕，蹙了蹙眉头，但看男人如此认真结巴地解释，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她倒觉得有些可爱。
“没事没事，我理解。”
她熟练地打开电视，看来是经常来沈妍言这做客。
徐映这刻才顿悟宋宇阳为什么今天要邀请他来了。
她打开电视机，两人注意力一时间被电影吸引，精神也不再紧绷，原本僵硬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徐映看着专注看着电影的乔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弯，想再和她多说些什么。
他在心里搜寻着各种问话的话题，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房内还不时传来麻将碰撞声和笑声。
思及烦闷处，他还默默点开手机，上网查了查“初次见面的聊天话题”，可惜似乎也都不适应他的状况。
过了良久，乔瑛的奶茶都喝了过半，他才斟酌着开口问她：“你经常来这吗？”
乔瑛意识到徐映在和她对话：“嗯，她们家又有麻将桌，还有猫猫，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有时候会和朋友一起来。”
徐映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趁热打铁问下一个问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似乎大家一般都不喜欢生人细问自己的工作，而且他这样显得像个查户口的长辈。
他急忙辩解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乔瑛望向他。
白净的皮肤竟急到染上了微红，狭长的眼睛注视着她满是歉意。
本还抗拒问题的她，突然想逗逗他。
“我是讯升公司的。”
乔瑛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面不改色，仿佛事实真是如此。
讯升公司是市里最能拿得出手的本地公司，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品牌，设计社交通讯、游戏开发等多个领域。
徐映眼睑微动，一脸赞叹道：“那你很厉害啊。”
“我是讯升公司楼下咖啡店的实习员工，平时负责清洁店面的。”
乔瑛默默加了一句，然后冲他讪讪一笑。
他愣了一会，又释然一笑，面上没有带任何尴尬的意味：“那也挺好的。”
乔瑛挑了挑眉，不太懂他的回答。
她反问他：“怎么说？”
在她看来，徐映这样说，只是不让她尴尬的安慰式话语而已。
虽然徐映看起来似乎很认真，出乎她意料，她倒是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安慰式的话语打发她。
“能接触到讯升公司的人也挺有意思的，即使是看看也好，而且每天还能和饮品作伴。”
乔瑛看他的表情淡然，似是真那么想。
他还挺乐观。
“总归是一个稳定的事业，而且能自力更生就很好了。”他加了句。
他回过头，对上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乔瑛觉得，他的眉眼间充溢着这个年龄的成年人少见的真挚。
像是刚被发掘洗净的清澈透亮的璞玉。
她沉吟片刻，继而回复他：“你心态很好啊，这个年纪的人有少有这样的想法。”
她望着电视机播放着的职场剧微微出神，缓缓道：“长辈总希望有一番不错的事业，很多人也希望有体面的事业，不满足于小工作。”
徐映看着播放的职场剧，一时也陷入沉默。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剧角色的说话声和不远处房间里的聊天声。
乔瑛这才意识到气氛的怪异，不禁懊悔自己又把天聊死了，第一次和人聊天聊那么沉重干嘛。
她反问他：“那你是什么工作？”
徐映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现在算是，无业游民吧。”
乔瑛暗自感叹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嗯......我......”
徐映看见她变化莫测的表情，哑然失笑，连忙解释道：“没事，现在算是准备创业吧。”
乔瑛哦了一声，社交性夸赞道：“那很厉害啊。”
徐映自嘲式地摇了摇头：“没有，没准信的事。比起这些，我还是觉得像你一样有稳定的事业更好。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出自名校才会有这样的外界压力吧，不过做自己喜欢的就好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都要比来比去，世界上那么多人，得把全世界比完了。”
徐映难得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连他自己也发现了。
他就是想着表达自己的看法，结果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把出房间倒水的宋宇阳都吓到了。
宋宇阳：爱情的力量确实伟大......
徐映瞥见了宋宇阳的身影，立刻噤了声，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避开宋宇阳狡黠的打量。
乔瑛的角度看不见宋宇阳的身影，她回味着刚刚徐映的话语，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毕业自哪个学校？”
徐映怔了怔，总不好说是自己私下问过宋宇阳她的事吧。
“我......”
“我提过啊！”
正手足无措间，宋宇阳适时出现，大大咧咧地走到徐映身旁勾住徐映脖颈：“我身边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我肯定会好好宣扬一下嘛。”
宋宇阳偷偷把怀里挣扎的徐映的脸朝自己摆正，然后压低声音冲他嗤嗤坏笑道：“被我抓到了哦。”
徐映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晃着头避开他：“你走开。”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朱悦挽着孟南城和大家道别。
孟南城目光下移，望向乔瑛和那个长相精致的男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坐的距离似乎很近。
他俩真的不熟吗？不然一向内敛的乔瑛怎会愿意与他坐那么近？
乔瑛偏过头，望向一边已经黯淡的天色。
孟南城知道，她在躲他。
她不想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