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先下手为“强”
夏雪的房间里挂着一幅画,说画不够准确,确切说,那是一张拿画框裱起来的草稿纸,草稿纸还缺了一角,像是被人随手从装订好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草稿纸上随意的散布着几行字,凑近了细看会发现那是一道数学题,题目最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括号,括号里面写有5分。
题目下没有解答,原本该写解题步骤的地方空着白。
“画”挂在床头上方,胡桃木框的颜色不会过于扎眼,又恰到好处地融于整个室内柔和的氛围里。
此时夏雪她人不在,窗户打开了,窗帘半拉,秋日午后的阳光把室外的树影打在了窗帘上。
从里望去,窗帘是屏幕,树影随着晚风徐徐摇曳,像影片的开头或结尾,把镜头留给令人想象延长的画面,一切都在小小的窗帘里了。
夏雪此刻同于女士一起,蹲在紫苏园旁边的草莓田里摘草莓,草莓田是邻居的,邻居栽培了许多品种,白的,粉的,红的,多得夏雪都记不住名字,统统以颜色概之。
“我人时常要往外跑,这里顾不上了,幸好于老师及时介绍了专业种植的人来帮忙料理,才不至于让它们全没了。”邻居是个常年不着家的大男孩摄影师,偏偏有颗草莓心脏。人生除了拍照,也就剩草莓这一爱好。
“小于别这么客气,我虽没教过你,但你姓于,我也姓于,还是邻居,这就是缘分啦。草莓是你种的,可我们吃的不比你少。”于瑗说着摘了一颗粉色的放在于弦掌心里。
“您喜欢那再好不过啦。”于弦笑着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粉草莓,余光里见夏雪蹲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托着那颗草莓走过去。
“你找不到吗?这个给你吧。”他说着,把手送到夏雪面前。
“不是……还真有粉的!”夏雪扭头看了一眼于弦悬在她身侧的手心里的草莓,立刻被那粉嫩的颜色俘获了少女心,“太像心脏了。”
“你这形容……倒也不错。”
“我这颗像宝石。”夏雪说着张开了一直虚握着的右手,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红草莓。
两只手凑到一处,视觉效果有点震撼。
“你别动啊,我拍一下。”夏雪从装草莓的小篮子里摸出手机,整个人透过镜头陶醉在草莓里。
“一颗心脏,一颗宝石。今天没白来。”夏雪笑嘻嘻地收了手机,把自己手里的草莓轻轻提起来放到了于弦手里,同粉色那颗摆在一起,“宝石送你啦。”
于弦一笑,默默把粉色那颗草莓放进她的篮子里:“礼尚往来。”
于女士远远看了,提溜着三颗白草莓过来了:“出镜怎能不带珍珠呢。”
夏雪于是掏出手机再拍一回。
“总觉得在你面前打开相机有点班门弄斧的压力。”夏雪见于弦盯着自己拍的照片看,于是开玩笑说。
“草莓这么好看,怎么会有压力呢。”
“压力有草莓大,所以压力等于草莓,吃掉它,压力就没啦,嗯。”夏雪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从于女士手里拿起一颗白草莓咬掉半个。
于女士笑呵呵地:“我这女儿,歪理可多,小于见笑了。”
于弦:“不会不会,小雪讲话蛮逗趣的,听的人会很开心。”
“‘捧杀’请等当夸人走远了再说嘛。”夏雪说着转身拎自己的篮子去了。
于女士把剩下的两颗白草莓都给了于弦,两人一道往回走。
夕阳横斜,照来的光线金灿灿的,草莓田里的三人满载而归,夏雪走在田垄中,同于女士他们有两三行的间隔。
回去有两个选择,一是从于弦家过,再走大门出去,沿来时的路回家。
二是……草莓田处在于家和夏家之间,夏雪走在前面,还没到于家前她先看到了草莓田的矮围墙,于是她立住不动了。
于女士边走边和于弦聊天,说起于弦又要出门的事来:“我知道摄影师的作息容易不规律,说多了怕你不耐烦,我闲着没事时剥了一些核桃,你哪天出门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拿一些过来。”
“太谢谢于老师想着我了,我还没确定哪天去,定下时间一定告诉您。我扛得住,倒是小雪,体重恢复正常了吗?”
“都恢复了,这一年不让她跟项目了,就在家待着,养胖点。”于女士话音刚落,就见夏雪从围墙那翻过去了,“这孩子,还以为她是站那儿等我呢。”
于弦见状不由笑开了:“看小雪这灵活的样子,怕是想不恢复都难,您可以放心了。”
“是啊,养了这么久,总算见她状态好一点。”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于家大门口,于弦没有停下的意思,还要陪着往外走,于女士拦住他:“回吧,这几步路不必送。”
于弦听话站在原地:“那于老师慢走。”
于女士笑着点点头,慢慢踱步回家。
彼时夏雪这个抄近道的家伙已经在家了,推开房间门时,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秋日斜阳,没成想在开门的瞬间,一只小强扇动着棕黑的翅膀逆着光从窗户那头直线奔袭,朝着夏雪命门而来,再想关门也晚了。
“啊——!”
夏雪吓了一跳,她强忍怒意,给自己拍拍心口。
定定神后观察了一下那位吓手飞去了哪里。
幸好,幸好,它停在了门上边,她这会儿不怕了,转头出去摘了扫帚拿上畚斗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起帚落间,吓手小强被打落在地,身子翻了个个,在地上三百六十度转圈圈,强爪不停挣动试图东山再起。
夏雪再给它一帚,并狠狠踩了几下往畚斗里一扫,敌不动,我不动。
生命在于试探,等了一会儿,夏雪轻轻打开扫帚一角查看,那油光水滑的家伙竟然安然无恙并且找到机会就想越狱,试问这如何能忍?
赶紧将扫帚盖回去,夏雪三步并做两步下楼,拿着畚斗扫帚出门,把吓手小强倒在路边,迅速拿扫帚拍住,这回重重踩了两脚:“让你吓我,叫你小强你就先下手为强,你个没手的家伙,会飞了不起啊,有翅膀是给你用来吓人的吗,住别人家一点礼貌不讲,空中航线是有管控的懂不懂,谁允许你乱飞了,要飞机都像你这样,想停哪停哪,想往哪飞往哪飞,那还设停机坪做什么,全世界都乱套了。”
于女士正好走到家门口见到这一幕,索性乐呵呵地站那儿看着:“打开看看,应该扁了。”
夏雪也觉得该扁透了,于是撤开扫帚,果然那强不复动弹,唯有油光水滑依旧。
“哪来的这只。”于女士问。
“我回来一开房间,它就冲我来了,这待遇,我一番隆重的回馈也不算辱没了它。”
夏雪把扫帚在地上拍了拍,畚斗也敲一敲,铁畚斗磕在地面上嘭嘭响,觉得满意了才拿到水池边清洗。
“你房间里的,看这水灵的,比你好养。”于女士看着那扁扁的蟑螂开玩笑说。
“妈!”夏雪以扫帚敲畚斗抗议,怎么能拿她跟小强比呢!
“这有什么,小强还能……。”于女士还要往下说。
“再说吐草莓了哦。”夏雪一脸郁闷。
“行啦不逗你,拿黑旋风喷一喷。”于女士笑着进屋找杀虫剂去了。
“哦——”夏雪嘟着嘴带上了门。
来了一阵风,把二楼房间的窗帘吹得扬到了半空,杀虫剂的味道被卷出来弥漫至路边,扁透的小强被风裹挟进了草坪里,楼下响起了于女士的声音。
“妮妮,把窗户关起来,杀虫剂见效快。”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