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死网破
云临妖化的越来越严重,连双目也变成了蛇瞳,她不敢看自己的脸,用刀刮着青鳞,流出来的血都是青色的,让她恶心到想吐。她现在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想到这么多年在长青山跟着长青道人做的那些事,这应该就是报应了。只是村民何其无辜,还有她姐姐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想到这儿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蛇妖一起死,云临知道此时的蛇妖只是一怨念极深的残魂,对付妖灵她还是有法子的。
用降灵术可召来蛇妖,只是她现在的灵力不如从前,只能借助大型的法阵,长青山古籍中有记载,惩灵术可借雷电击化妖灵。今日有天雷,正是绝佳的好机会,而且是阳日,天地正气最盛的一天,蛇妖的怨气也被削弱一些。
正午天雷滚滚,云临念咒,她被幼蛇寄宿与母体的蛇妖魂灵想通,唤来蛇妖不是什么难事,“还在垂死挣扎,我的孩子马上就要破茧了。”蛇妖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云临抱着必死决心,“我不知道你的孩子是不是要出世了,可你今日必死无疑!!”
蛇妖魂魄被困在将灵阵的中心,“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你若引天雷,你也会被天雷焚烧成灰的!!”
“那又如何?只要能将你铲除,我不在乎!!!”一声惊雷石破天惊,云临手执铁剑,天雷穿剑而过以她的身子为媒介,触发阵灵,天雷地火,将蛇妖的残魂彻底焚烧了个干净。此后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仿佛连魂魄也一起烧掉了。
云临隐隐感觉到一丝凉意,她还活着吗?外面下雨了,雷声好大,她的双臂还在,“修云?”云临喊道,屋内无人应声。她手臂上的鳞片消失了,怎么回事?
“你醒了?”进来一白衣道人,“村里人的妖毒也清了,我也该回去了。”
“等一下,你是何人?”
“人们都称我为玄明医仙。”白衣道人笑道,他看着不过是个风流不羁的俊逸男子。
云临大惊,小时候她在古籍上看过,说不周山有一仙人,名为玄明,仍千年人参所化,济世救人,不求回报,可贪得无厌的人太多,都去找他救助,致使他修为尽损,无法得道成仙,后来凡是找他求助之人都需支付代价,后被人称作妖医,找他救助的人也越来越少。
“古书有记载,妖医不轻易救人,若让他救人必需支付代价。”
玄明笑道,“已经有人为你们支付了代价。”
“修云!!”云临大喊道,“修云呢?是修云对不对?”
“原来那只白狐叫修云啊。”
“他在哪里?”
“天下之大,狐狸之多,会是哪一只呢?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云临喊道,抓住玄明的衣襟,“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着?我救人素来都是你情我愿,而报酬我从来都是问他们能给我什么,而不是我要什么。”玄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那,那修云给了你什么?”云临哽咽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那只狐狸说他已灵力耗尽,能给我的只有他的内丹。”
云临像是被推入了无底深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许久后喃喃到,“内丹……”
“是的,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救你们的药中确实需要一枚内丹做引子,我这次也算是没有收取报酬,他在我的草庐前跪了一夜,我看他诚心感人,这才答应的。素来人妖不两立,头一回见妖甘愿舍弃千年修为救人的。”
云临的心死被一刀一刀地撕裂着,痛得她无法呼吸,“仙人,我愿用我这条命换回修云可以吗?”
玄明面露难色,“唉,太晚了,他的内丹已经给你们用了,我虽有心,可终究无力回天。自古都是痴情的妖,薄情的人,这只狐狸的付出也算有所值得,若他知你有这份心,定然也会很欣慰。”
“那……”云临已泣不成声,“那修云现在在哪里?”
“他失去了内丹就是一只再也平常不过的小狐狸,天下之大,狐狸众多,你说是哪一只我也不知道。”
“他还记得我吗?”
玄明摇摇头,“或许记得,或许……”
云临失声痛哭,明明才认识不久,为何他要为自己做到这般,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她舍弃千年的修为,为什么?“仙人,听说你能看透命数,无所不知,云临再求仙人一事,可否告诉我,我之前是不是认识他?”
云临跪地叩首,玄明长叹一声,“也罢,我就破一回例。前世他欠你一命,今生他还你一命,你们也算是两清了。”玄明将前世的记忆还给了云临,“痴情的妖,无缘的人。”
云临想起了一切,“我从未想过要他还我一命,我只是,我只是……我希望他活着。”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心里最想说的只有这么一句,只是修云永远不会知晓了。
“仙人,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有缘或许……”
“有缘……”云临望着纤尘不染的碧空,眼中泪水涌出,“仙人,若今生无缘,那么来生可否再续前缘?”
玄明只是长叹一声,拂袖而去,“痴情的妖,无缘的人,何必苦苦握着不放。”
“不管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的,就像你找到我一样。”云临这一生走过很多路,翻过很多山,寻遍了所有的狐狸,却终未寻见她要找得那只狐狸。终于她老了,走不动了,坐在渔村的渡口望着夕阳。
“云临奶奶你在看什么?”孩童坐在云临的身边,声音稚嫩,云临笑着摸摸孩童的头,“云临奶奶你又做梦了吗?”
云临慈祥地笑着,“是啊,又做梦了。”
“你的小狐狸回来了吗?”
残阳只剩一片红云晕染在天际,打鱼的渔船也回来,“梦里,我的小狐狸他回来了。”
“小狐狸回来了,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奶奶你又哭了呢?”孩童不懂。
“傻孩子,即使梦里我的小狐狸回来了,我也见不到他。”
“梦里的事不是真得呀,奶奶不要放弃,我娘说了,只要不放弃,终有一天自己的愿望会变成真的。”
“谢谢你孩子,只可惜我这一生已经走到尽头了。只盼来生,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小狐狸。”
“来生?”孩童天真地问道,“来生很远吗?”
“是啊?来生很远吗?奶奶也不知道,不管多远我也要走走,或许上苍怜爱,我就能走到那一天呢。”来生有多远云临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一生好短,那么来生,还有来生吗?她不知道,心里默默期盼着,若有来生一定不会让修云等太久。
凡尘两世,不过是西海隐雾山的寒尘上神莲雾倚在木棉树下小憩了一会儿,她的魂魄去了人间,托付在人的身上走过了短短两世,似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醒了她眼中带泪,那时她觉得人一生太短,短到不给她时间去找寻自己的小狐狸。醒来却庆幸自己不是凡人,她有着漫长的一生,踏遍六界她也定要将他寻回。莲雾做到了,在不周山她终于寻到了她的那只小狐狸,这次不是梦,她的小狐狸真的回来了。
木棉花落在她的肩头,莲雾酒醒了,她又做梦了,眼中依旧带着泪。凡尘两世不过大梦一场,却让她痛彻心扉。修云被送去昆仑五百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红梵失踪了,莲雾后来从西海龙王那儿得知红梵入魔了,鲤鱼一族也备受牵连,被逐出了西海,红梵被邪念牵制连累了鲤鱼一族,莲雾去跟天帝求过情,但最后鲤鱼一族还是被赶出了西海,现在只能在黑水一带寄居。当年西海龙二太子被杀一事也终于明了,西海龙王与莲雾也和解了。
这五百年间莲雾常偷跑去看修云,都被旷惠赶了回来,说给他五百年必然会让修云脱胎换骨,都是为了修云好,莲雾也忍了。她整日不是打铁炼武器,就是喝酒,都学会自己酿酒了,虽说她厨艺堪忧吧,可酿酒的本事让黎昕都赞不绝口,酒是酿好了,就是经常招贼,黎昕兴许是闲来无事,不知道在哪里偷得了本事,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搬空莲雾的酒窖。
“黎昕!看我不拆了你的星镜天虚,我辛辛苦苦酿得酒又被你搬空了,你给我等着!”一回身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莲雾一个趔趄跌进了酒窖里,她本就恼火还给滚了下来,她的火气足够烧了整个西海的了,“谁啊!!”莲雾坐在酒窖里大喊道。
上面传来一声轻笑,立着一人,身形修长,阳光下银发熠熠生辉,“师傅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清淡的口气,带着几分戏谑,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一步一步从上面走下来,原来纯真的眼眸多了几分玩世不恭,脸上不再总是傻里傻气的,潇洒不羁的笑容似陈年的美酒望着心醉,“师傅你是摔傻了吗?以往这个时候不是要跳起来揪我的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