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宴乱点鸳鸯谱
回城没几日,就到了中秋。
一大早意合院里的大大小小都动了起来,除了为佳节做准备外,今天还是徐京华的生辰。
往年都是要大肆操办的,今年因温清和提前答应了嘉正帝带温元进宫赴宴,后又有嘉正帝下旨,许文武百官携妻带子女,徐京华和温玉章同样得进宫,所以没大办,只自己家人一起乐呵乐呵。
“阿娘,吃长寿面。”
温元从小厨房端了一碗热乎乎的面出来,面上还盖了个心形鸡蛋,是她在一旁看着春露姐姐煎的。
煎坏好几个才得这么一个,她和徐漾漾在一旁吃煎坏的都吃饱了。
“我们圆圆端的面真好吃。”碗不大,里面就煮了一根长面,所以吃起来也快。
“面是爹爹煮的,蛋是春露姐姐煎的,葱花是漾漾撒的,最后才是我端的。”温元一本正经的细数过来,惹的厅子里一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快吃吧,一会菜都凉了。”徐京华开口招呼道。
“爹爹喜欢的八宝鸭,外祖母喜欢的龙井虾仁,祖母喜欢的百合白果,还有阿娘喜欢的藕夹。”温元自己还没吃呢,先给长辈们夹了。
“咱们圆圆真乖,一会吃完祖母给你打扮打扮,让咱们圆圆成为宴上最漂亮的小孩。”
寅时,一辆马车从温府出发,马头往皇宫方向使进。坐在马车内的是温清和夫妻俩,还有温玉章和温元。
温元是第一回进宫,想想后世里富丽堂皇的故宫,她有些期待。下马车前,徐京华特意帮她正了正头发中间的群芳冠。
“这发冠可是你外祖母压箱底的宝贝,当年你阿娘想摸一摸她都不让,这回居然肯拿出来,真是醋死我了。”
温元也觉得不可思议,群芳冠是一顶满蔟金桂的花冠,细长花梗被匠人细心藏在花朵后面,既美观又能让人在走动之时,满头金桂轻颤,调皮又可爱。
这繁复、精巧的工艺只有南方匠人做得出来,光是手艺就价值千金,更别说桂花丛里还飞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累丝小蜜蜂和点缀其间的珍珠宝石了。
温元觉得自己头上戴的不是什么群芳冠,而是圆月城里好几套四进院子。
富贵且重。
为了搭这金冠,徐京华还特意给她选了一套红色衣裙。云锦缎上金丝绣云鱼纹,南方十几个老手绣娘,绣了三月余。
温元觉得自己今天真的老值钱了。
中秋宴群臣,自然没有在自己府里自在。
温元坐在位置上,看跟自己之间至少还隔了五个人的谢霄时,还有满殿的人一张皮笑肉不笑,虚伪至极的嘴脸就觉得无趣。
“221?”此时温家三人忙着与人交际,她嫌着没事就想找221唠嗑,可惜叫了几声也没收到回应。
突记起,在庄子里的那日,221说过有个位面的宿主任务失败了,导致那个位面乱成了一锅粥,主系统收拾烂摊子急缺人手,221那么主系统宝,必定是屁颠屁顿去帮忙了,怪不得叫了没回音。
温元没了闲聊对象,只得无趣的四处打量,然后她发现九皇子萧执林与谢霄时位置隔的不远。
自从颖妃被弃冷宫,萧执林被寄养到皇后身边之后,谢霄时每每进宫他都躲着,似是不想与他们再有什么牵扯,温元想到这个就想叹气。
坐在萧执林旁边的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小豆丁,坐着还没桌子高,想必就是十三公主萧蘅芜了,看起来脾气挺好的,一直往萧执林身边贴,被闪避了几次也不见灰心。
冷菜刚上完,殿外有人高呼:“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人即时分跪两排。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元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大的跪拜现场,根本没反应过来,要不是温玉章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这殿内恐怕就剩她一个人敢胆大包天的站着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跪拜别人,总感觉怪怪的……
不过很快就容不得温元胡思乱想了,因为座上的皇上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温元被她爹带着走出座位,跪在了中间的毯子上。
反应不及,第二次跪拜就来了。
“温卿爱女确实冰雪可爱。”说完转头向一旁的李顽吩咐道:“朕记得库房里是不是有顶与温卿爱女头上差不多的冠子,一会给她带回去,就当是朕给的见面礼了。”
冠子,什么冠子,该不是说她头上这顶吧?
出手见面礼就是几套院子?
温元觉得自己跪这么两下值了。
温清和忙带着温元谢恩。
“不必多礼,起来吧。”
温元刚收了重礼,眉眼间都是喜色,被温清和带着谢恩,又被带着起来,像个漂亮人偶一样,温清和见自己女儿这么没出息,得了个冠子赏赐,就能高兴成这样,指不定以后多好骗呢。
他寻思着一会回座之后定要与她好好说道说道,还要把咸宜院里的用度再提一提,温家的女儿,总不能以后是个见金银就眼开的,虽然陛下赏赐的群芳冠,他也觉得过于贵重。
没料他们脚还没离开地上为跪拜专设的明黄色双龙云中戏宝珠毯子,座上一向低调的皇后娘娘说话了。
“陛下,臣妾怎么记得,那冠子您是要留给太子未来的太子妃当聘礼的。”
皇后话音刚落,旁边的宝贵妃就接上了,“正是呢,臣妾记得皇后娘娘去岁想讨来予十三公主做生辰贺礼,陛下您都不舍,一心要留着给太子殿下娶媳妇呢。”
宝贵妃说完,帕子掩嘴轻笑出声,身后的宫人也浅露笑意。
温元傻乎乎的还沉浸在宝玉金银好梦里,温清和心里却一个咯噔。
之前嘉正帝让他带温元来赴中秋宴时,他便怕这里内有乾坤,后来又见嘉正帝下旨,许所有官员携妻带子赴宴,他才道是自己多想。
万万没料到,陷阱是在这等着,说不定许官员携带家属,也是嘉正帝安排的一环。
大庭广众之下,皇家定下的人,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动心思?
果然,不待他说话,嘉正帝就出声了,“幸得两位爱妃提醒。”
然后他转头向太子所在位置,“太子何在。”
坐在嘉正帝与嫔妃底下一排的太子闻言站了起来,周身风华气度不凡,富贵逼人,他走过来,与温清和父女同站一毯,而后跪下道:“回禀父皇,儿臣在。”
这下温清和的处境变得有些奇怪了,他本已谢完恩起身欲带女儿回位,可偏偏被皇后和宝贵妃的一番话绊住,现下太子跪在他身侧,他牵着女儿还站着,分明是不合时宜的。
可圣上并没有叫住他,也还没有新的吩咐,他不知自己是该拉女儿同跪,还是按原先所想,继续回座。
不等他继续纠结,嘉正帝出口叫住了他,“温爱卿,方才皇后与贵妃所言,爱卿有何看法?”
“温卿爱女年纪尚幼,朕的太子也未到婚娶之时,不若先定下,等圆圆及笄之后,再来给朕当媳妇?”
温清和跪在地上一时无言,嘉正帝的意思他算是彻底明了,原来从让他带温元来赴中秋宴开始,抑或更早,在赐名之时就已想过要把她许给太子。
太子母妃容贵妃早逝,他是自幼在嘉正帝护养下长大的,嘉正帝极爱太子,十几个皇子公主中,得宠偏爱者或有之,但真正得了嘉正帝的父子之情的,唯太子一个。
太子自己也争气,容貌才气在诸多皇子中虽非出众拔尖,但也不落下乘,太学父子也常夸他聪颖。
可无论他有多少有点,多么好,温清和都不想自己女儿趟进后宫这汪浑水。
此时的温元也反应过来了,她可不想为了一顶宝冠就把自己卖了,手指一直在悄悄扯父亲的袖子,示意他拒绝。
与她同样不安的还有后面席位上的谢霄时和萧执林,两人听到嘉正帝的打算之后,不约而同的愣住了,谢霄时不形于色惯了,很快隐了下来,只是藏于袖中之手,死死握紧。
萧执林也借饮酒混了过去,两人的反应都没被他人所察。
温清和的久不回应已让座上的嘉正帝面色不佳,正欲发作时,清平公主站了出来。
“太子和圆圆年纪都还小,皇兄这么急促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兄小气,舍不得宝冠,赐出去了就要换个太子妃回来才肯罢休呢。”
清平这一番玩笑话,总算是把赐婚之事圆了过去。
温清和拉着女儿回到座位时,觉得身上有股凉意,才知自己内衫不觉间早已湿透。
温元也是惊魂未定,天子向来说一不二,谁敢拿身家性命去驳他的意?
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本来要改变这个皇朝覆灭的任务已经够重,要还要她去后宫争风吃醋,她不如现在就死。
嘉政帝没有明言收回成命,清平公主的玩笑话也只能挡过一时,温元离及笈还有七年。
不管温家人怎么想,殿内反正是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