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
薛庄明和孟天东都还没开口,桑榆在旁边笑:“天呐,这难道就是我们老师经常挂嘴边的严肃又活泼吗?”
薛庄明这才有些失望的对我说:“真是枉费了我对你的信任。”
坐上车后我还丧着脸,孟天东在副驾,我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坐在后座,桑榆在中间。为了给我多腾一点空间,桑榆一条腿搭在薛庄明的腿上,后背也是斜倚在薛庄明的身上,薛庄明也不抗拒,手揽过人被桑榆当着力点抓着手指。
“哎你这发型不错诶,刘海再长一长也就完全不碍事了。”桑榆打量我,“脑门露出来挺好的,也显得你没那么阴沉。”
“最近刚认识的一个托尼老师,你要换发型也可以找他试试。”我说,“他给好多明星做造型顾问呢,挺受欢迎的,见他还要预约。”
桑榆回脸去看薛庄明。
“别听她的,这种人最坏了,到时候鼓捣你弄的跟鬼一样。”薛庄明凑过去用鼻子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赞美道,“我老婆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什么样我都喜欢。”
桑榆说:“那我就去弄成鬼。”
薛庄明说:“我怕你吓到鬼。”
我不怕吃狗粮,笑嘻嘻的夹起少女手羡慕的说:“好般配啊,简直天造地设。”
桑榆朝我眯了眯眼,一点不在意的问我:“你看我跟谁不配?”
我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年轻,没经验。”
薛庄明大手把桑榆的一张脸全都捂住,然后捏了捏。
“怎么样啊,可以备孕了吗?”我就这么直接的问桑榆,弄得薛庄明给我一个眼神。
“哎哟一提这事我就烦!”桑榆一听瞬间暴躁了,冲我诉苦,“这段时间天天做实验做实验,又做不起来,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有问题,时间又紧迫,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
我清淡淡的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都这样么?”
“关键他跟我说这事我就更烦了。”桑榆不爽的把薛庄明的手拽到嘴边咬了一口,“怀孕这么容易的吗?说有就有吗?你看看他有几个晚上是在家睡的?你再看他天天抽烟喝酒一点不注意,生个傻子出来怎么办?就算有了,还要十月怀胎,还要从襁褓到牙牙学语的教养,小时候担心养不好,大了又怕他学坏……”
薛家,包括薛庄明,都是很传统的,孩子要来的不能有丝毫诟病,自然受孕,有名有姓,堂堂正正,不信冰冷的科技,更不想转移到无关人员。
再说,男人么,终究不要他受罪和承担风险,能配合一下都算是奉献了。
“太远了,也不能因噎废食嘛!”我说,“但我也能理解,这都是准爸妈的必经过程,越负责的越是为计深远。我也是有个儿子的,我连他百年之后葬哪都给安排好了,操心啊,他怎么样我都操心。”
“啧啧啧。”桑榆睨眼看我,“所以我说你比我成熟呢,我还是个宝宝呢!”
我又道:“先有嘛,等生下来了再说。老板也烦恼,不结婚就算了,既然都结了总归要想着下一代的,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别人老问他也烦。何况老爷子也催得紧,老人家的想法,当然指望子孙满堂儿孙绕膝了,老板孝顺又感恩,怕老爷子圆满人生因这一件成了遗憾。”
“虽说现在男女平等,但多数女人还是在过男人的日子,何况你嫁的又不是一般的男人,当然是之间的牵绊越多越好,只有骨血相连,才是一生一世都扯不断的。而且,孩子生下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他自己的孩子不教不养吗?”
“你要做研究那是一辈子的事,这个没有尽头,那你一辈子就什么都不干了?我们又不要做个学痴,没必要为科学那么献身,人还是要为自己活嘛,不能太片面。”
桑榆“呵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当你老板的说客,还当面拍马屁,虚伪!”
“肺腑之言啊!”我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言为心声,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坐稳薛太太的宝座,我是你的外戚,娘家人,前途跟你绑在一起了,你荣我荣你损我损。”
桑榆用后脑磕了一下薛庄明的下巴,严肃的指着我说:“她损是她的事,我们从没有勾连,任何伤害到你利益或本意的事都与我无关,我不参与,也不知道。”
孟天东坐在前排都笑的抽抽了,幸好没要他开车。
我给桑榆竖了拇指:“聪明。”然后对薛庄明由衷道:“不愧是能成为薛太太的人,主公好眼光,高瞻远瞩,慧眼识珠。”
薛庄明怀中抱着小娇妻,目色却一点没了闲适,他操心啊,是真心累。
后边薛先生归位,给楚啸收拾烂摊子,苍龙也收敛了不敢再搞事了。
薛庄明想扶持楚啸,但很多事都不让他接触,可能也是种做家长的心态,龌龊事不想污了自己的孩子,许多高层机密并非是有意想瞒着他,只是让他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在楚啸眼里非黑即白灰色很少,所以很多时候太过英雄意气了,他也很鄙视我的行事风格,看我给人做套,他竟然上去戳破,人家不信他,他就更恨我了,说我没良心,只会害可怜人。
之前出去的时候,他看不爽也无权干预,现在学着做事了,薛庄明还老叫他跟着我,弄得我也是欲哭无泪。
“还是让我在外面跑吧,我宁愿多吃点苦也不想受气!”我跟薛庄明不止一次的撂挑子,已经不想隐晦的说话了,直接抱怨,“猪队友,带不动。”
孟天东在旁边风凉话:“人家是标杆,道德在你这已经拉很低了,这么看不过,可知你有多歹毒!”
楚啸给我告的状更多,早就把我形容成地狱罗刹,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求的更多的是希望薛庄明别再这么用我了,趁我还有救把我放了,否则我将彻彻底底成了伥鬼。
但这一段是后话了,农历九月十五是祁清晓生日,也是苍龙的生日,这我早先就知道了。他俩过的也都是农历生日,薛庄明送给祁清晓的礼物还是我帮忙选的,但他不关心苍龙,我也没意义多话。
原本想跟苍龙亲亲密密的腻歪一整天,但不凑巧,杀鸡儆猴的任务也定在了当天。当然,杀鸡儆猴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任务,本来我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娼。
我不好陪苍龙太多,在秒针走向最后一格之时,我跟他说了:“生日快乐!”
他给了我一个勉强的微笑。
带给他的疫苗接种的差不多了,给他打了最后一针,正好要禁欲,我也要有点职业操守,哪能出任务之先还放纵。
他夜里没再出去,我们十指紧扣的睡了一觉,接种的特殊疫苗有促眠的作用,他窝在被子里,睡得很安静。我等了等后开了灯,舒展他的眉心,触碰着他的唇,又将他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
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好柔软。
一夜五六个小时,时间过得很快,早上起来我给他做了手擀面。
技术不好,但很心意,长寿面只有一条,我搓搓揉揉总算勉强。担心触霉头,十分怕面断了,所以我搓的很厚实,煮了半天,也全都飘起来了,但盛起看他一吃我就猜到中间还夹生。
可他说好吃,阴沉了许久的脸总算有了真笑容。
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与我有过关系的男人早数不清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天理伦常在我这也什么都不是了。现在的选择仅仅只是择优,并不是我放荡,我既不会自艾自怜也不会牵扯他人的是非对错。
但等我要走时,他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没绷住情绪,猛地一下泪水夺眶而出。
委屈又愤怒,生而为人,为什么要有三六九等,为什么命不由人?可明明知道答案,明明对这样的诘问感到幼稚和可笑,明明深知没资格责怪和愤怒,所以就只能委屈,继续深深忍受。
地点不在彩爵,是一处很私密的山庄,薛庄明交由我来操办,这两天我也一直在忙着各项事宜,毕竟来赴宴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轻易得罪不起,细节上也是最体现态度的。
晚上七点,应邀人员都到齐了,一个简单的会面之后就落座准备就餐。孟天东隐身了,薛庄明今天带了夫人,他一贯在人前惜字如金,周旋的场面活就都由我来,这也是他重用我的原因之一。
大圆桌,二十个人的座位绰绰有余,除了薛庄明夫妇,梅瑞林也带上了他的未婚妻,其他人就都是各界大佬了。
这里的界还跨的非常大,自视甚高的读书人看不起酒桌老套的觥筹交错,不拘一格的艺术家用不合时宜来深挖诸君灵魂,政客们指点江山眼底尽是高人一等的自命不凡,有人按兵不动,有人装腔作势,有人……欲盖弥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坐在一起,自然有共同的目的,或者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