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
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程修明在对方射出子/弹的同时也拔了家伙,直截了当的打中了洋人握着枪的右手。
惨叫连连,其他的洋人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面对的这些天启人“商人”会有这么多的武器。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处境是多么凶险,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识时务的迅速将双手举起,嘴里怪叫着乌里啪啦的洋文投降纷纷求饶。
“陆少爷,想怎么办,你决定。”程修明简单的说着。
眼神漠然的看着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洋人。
静水下意识看向陆子漓。
他侧身站着,并没有马上回答程修明的话,而是第一时间吩咐着阿远:“把箱子收好。”
阿远随即招呼其他人一起忙活起来。
好在掉下来的几样古董是相对结实的木雕,沙地又软,应该是没有破裂,可这种时候露货是江湖中人的大忌。
静水虽不懂规矩,却也能感觉得到陆子漓显然是怒了。
他的怒,并非大声吼叫或是形与色的狠决,正相反,是愈发平静的气息所暗含着渐起的杀意。
他会因此而杀人灭口吗?
静水的心忽地就收紧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发言,她也并非同情那几个洋人,可她毕竟也流浪过,她完全懂得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天启得罪洋人会是什么后果。
而陆子漓……他将会怎么样。
陆子漓很快给出了答案,他不紧不慢的走向仍旧趴在沙地上打滚的洋人。
那人也终于知道什么叫怕了,本能的退缩,淡灰色的眼睛里不再有鄙视,而溢满了绝望和惊恐。
眼看着对面这个死神一样的男人朝着他再次举起了鞭子。
“啊!”鞭子带出刺耳的声音跟他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笨重的身子随之倒在了沙地上。
而洋人的……假发,被陆子漓的鞭子卷抽而起,那耀眼的、代表着贵族身份的金色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飞上空中,可笑的翻了几圈,落在地上,不过就是孤零零的卷毛儿。
空气凝固了。
静水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去分析陆子漓究竟是想抽掉洋人的头皮,还是早就看出了洋人戴的是假发、就只是想羞辱他而已。
总之,这样一个可怕的状况,被这顶金色的假发完全搅成了喜剧。
显然,陆子漓不打算停手,一鞭接一鞭的抽,抽的却不是洋人的皮肉,而是把他的衣服一件件的抽碎、抽飞。
洋人怎么剥掉谢阿柔的衣裙、剥了多少件,陆子漓就同样的、以牙还牙。
静水笑的无法站直身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止是她,就连救下的谢阿柔都泪中带了忍俊不禁。
情况开始沸腾,陆家和上官家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有的用鞭子故意去逗弄其余的叽哇乱叫的洋人、有的扶着枪杆笑得直不起腰。
那些个从来都是作威作福的洋人完全没有了所谓的形像,个个被围追堵截的狼狈不堪。
大漠之上并没有变成修罗战场,而始作俑者陆子漓倒成了唯一平静的人,他的眼神越过所有的障碍,只停在静水的身上。
她在笑,放声大笑,眼睛弯成一泓月牙,可所蕴含的光芒比大漠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
那光芒直接撞进陆子漓的心里,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忽地就让他疼了起来,恍惚了起来。而这种疼痛,让他前所未有的慌张。
一刻钟后,陆子漓一行人已经骑在了骆驼上,再次出发。
身后是那群被扒光了衣服,“没收”了骆驼的洋人……
“陆少爷,我真是看不懂你。”程修明的骆驼与陆子漓的并列。
他回头看了看远处那群仍旧在鬼哭狼嚎的洋人,好奇的问着:“若说你是不敢杀洋人,可你这样污辱他们,比杀人更让他们记恨。”
“这很公平。”陆子漓无所谓的笑了笑:“杀与不杀,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他们想当着我们天启男人的面污辱天启的女人,那么就该接受同样的污辱。”
“那么我该夸陆少爷善良吗?”程修明半真半假的打趣。
“随便。”陆子漓心不在蔫的应着,看向坐在右前方骆驼上的静水。
别人说他陆子漓狠毒又如何,至少静水笑了。
静水把自己护手的布套让给了谢阿柔,边走边问着:“谢老板,那些洋人是什么?”
谢阿柔平静回应:“妹子,叫我阿柔姐吧。”
静水微笑点头:“阿柔姐。”
谢阿柔叹了口气:“那些洋人身份不简单,要是明刀明枪的干,我驿站里的伙计不见得输给他们。哪想到他们趁夜钻我帐篷,偷绑我出来,现在驿站的情况是怎么样我都不清楚,但愿他们没事。”
静水摇了摇头:“这些天杀的。”
谢阿柔苦笑,真诚的:“你们这群人目标太大,刚才又露了土货,还是早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那群洋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静水“嗯”了一声,不再追问什么。洋人究竟有多可怕,她心里有数,但想到陆子漓在身边,她竟……
心忽地收紧了些许,静水咬了咬嘴唇,扼止着自己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月亮升空的时候,陆子漓一行再次到达了扎马驿站。
驿站里点了风灯,跟来的时候一样。扎马驿站的几个伙计已经迅速迎了过来。
伙计们直奔谢阿柔,且看到了阿柔脸上的伤,怒了:“老板,洋人打的?”
谢阿柔平静回应:“我没事,客栈怎么样?”
伙伴骂着:“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酒罐子都砸漏了,该死的黄毛儿!”
“东西就算了,人有受伤的没?”谢阿柔环顾四周。
伙计摇了摇头:“我们都被下了药,下午才醒,找了你一圈也没找见,正准备抄家伙出驿站,好在您回来了。”
谢阿柔转身,虽然一身的伤,仍旧以礼节招呼着对陆子漓和程修明:“二少爷、程爷,老规矩,热水和帐篷都备好。”
程修明点头回应:“行,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今晚大家也都累了,都抓紧休息。”
谢阿柔又交待伙计:“跟大伙儿说,今晚盯仔细了,放哨的就甭睡了,要是有黄毛儿或是脸生的人进驿站,立马儿来报。”
谢阿柔应了声便要走,没两步却又停了,转身,回头看着静水,也不说话,就是端详,像是要把这个柔软的人儿盯进心里。
静水不明究里,面前的这个女人对她来说仍旧是遥远的、难懂的。
“你要是谢,好像是该谢我吧。”陆子漓有意无意晃进两个女人的中间,微笑着。
谢阿柔抬手拔了风帽,侧着脸,只用一双凤眼斜睨了陆子漓,唇边一直勾到耳廓有抹耳光抽出的青紫,在风灯昏黄的光线中罩出一种妖异的美艳,说出的话竟是极尽自嘲:“哟,陆少爷,哪儿敢不谢呢,就是怕我这种女子,不配。不过也不打紧,我会同莫姑姑讲,从今开始,驿站断不会亏待了少爷。”
静水听得一头雾水,陆子漓却明白谢阿柔这是拿话堵他。
无妨,总归,不是他所在意的人。
“倒是这位苏姑娘。”谢阿柔对着静水施了个礼,轻声说着:“谢了。”
“姐姐不必言谢。”静水以礼相回,柔柔答了。
谢阿柔不再客套,转身间淡淡说了句:“我一介女流,只祝愿……苏姑娘一世平安,不必求到我这样的人帮忙。”
这是什么意思?
静水微怔了,思忖了个来回,谢阿柔话语中的苦涩便尽然入味。
这便是祝福了,是这个风尘女子所能给出的,又是静水所需要的全部。
静水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陆子漓拍了拍静水的肩膀:“有的时候,有些话,不必细想。”
静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谢阿柔口中的“一世”,说出来只有两个字,但活起来,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