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
仅一句话,静水却听得安静了下来,心里酸胀得要命,犹豫的要命,而更多的……却是甜蜜。
“你也没穿外衣,就这样跑过来,不怕跟着我一起病倒吗?”陆子漓柔声说着,语气里是埋怨也是体贴。
静水的身子冰冰凉凉的,让他迷恋,也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将静水拉向自己,以体温温暖着她,把她和自己用被子裹紧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静水徒劳无功的挣了下,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他再牵动伤口。
“若真是心疼我,便不要让我再扣着你,伤口会疼的。那晚在魔鬼城我问你的话,想好了没有?回到金京后,跟我在一起吧。”陆子漓不理会她的别扭,趁热打铁。
静水沉默下来,脸颊贴近了陆子漓的胸口,他的身上有隐约的药香和陌生的气息,让她迷惑而想去接近。
“回去之后你父亲会怎么说?”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会儿那些大漠王陵的古董宝贝已经搁在了影帮的密室安放,完好无损。”陆子漓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柔和。
怀里的静水僵了下,却仍旧沉默着,没有发问。
陆子漓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直视着她:“你都不好奇吗?还是你不关心这些。”
“这些货物在扎马驿站你就安排人调了包,是吗?”静水简单的说着,语气里有无可奈何的味道。
这次轮到陆子漓颇动容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应该就是那晚,也只有那晚有时间和机会。你不放心身边的人,也不敢完全相信程修明。
以防万一,你在扎马驿站的时候就已经换了货,至于是谁在帮你……我想,应该是扎马驿站的人。
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去驿站,你在修明哥面前做出的对驿站情况的陌生也只是假象,所以驿站里的狗会对你亲近而熟悉,所以你也对驿站的地形了如指掌。
所以驿站的人会出面救你。
我们出发后,那十几箱货全部是假的,唯一你没有控制到的环节是,这些假货里竟也混入了炸药,目的当然是置你于死地。
这些也不是程修明做的,而是陆家的人,原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至于扎马驿站的人为什么知道你会出事,我想……大概也是你出于小心,请他们暗中护送以防万一。
你算对了,果然出了事,而你也受了重伤,因为要保护我。
总之,从一开始,你就没指望过上官先生的人马会真正帮上什么忙。反而是扎马驿站才是你的筹码。”
陆子漓认真听着,静水一一道来的竟全部是事实,就如同她亲身经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旁人把他看得这般透彻,他会不悦,甚至心生杀机。
可偏偏是怀里的这个姑娘就是让他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杀、舍不得利用。
聪明如她、剔透如她,就只会让他更想接近和拥有。
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喃喃说着:“你什么都看了出来了吗?还是谢阿柔告诉你的?静水,你是个狡猾的姑娘。”
“是我自己猜的,没有问谢姐姐。我不想给她惹麻烦。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说,是因为这些是你要去做的事,你做成了,对大家都好。”
静水不想动,陆子漓怀里的温暖似乎已经快把她融化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而这感觉……她要做的,竟是把自己剥离:“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我也不适合你,陆子漓,我的身世远比你想像中要复杂得多,就像你说的,我狡猾,我的心也不属于自己。
你让我跟着你,让我想,其实我哪有权利替自己做这个决定呢?”
“你当然有。”陆子漓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不管你跟承箴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从今以后,你若不想说,我便不会再问。
总之你是你,他是他,你没必要再让他去左右你的命运。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在扎马驿站将货调了包,是一直没露面的莫姑姑帮的忙。
当然,我也谈不上对驿站有多熟,只不过几年前走过一次暗货而已,而且莫姑姑究竟是谁,连我都不清楚,也没见过。
我和驿站之间是纯粹的生意,我付银子,驿站保我顺利离开西煌。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坏到十恶不赦的程度。
还是那句话,千百万人说我是好人又怎么样,我只做我喜欢的事,只娶我喜欢的姑娘。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了我,做我的夫人。”
“你伤得这么重,现在哪里有闲心想这些事情。”
“这不是闲心,这是正事。”陆子漓的嘴唇顺着静水的额头、鼻梁、一点点向下着。
“静水,我不会拖泥带水,这件事情一定要在回到金京之前得到你的肯定,否则你又会心软,又会被那个什么纪承箴牵绊住。这是我唯一没有自信的事,所以……我要得到你的确认。”
“嘭!”房门再次从外面打开了,谢阿柔端着一托盘的吃食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扫了眼床榻上纠缠的两个人,丝毫没见意外的神色,反而慢条斯理的说着:“差不多就行了啊。陆少爷,您可是刚好了些。再说静水也受不起这个,她还是个姑娘,身上也有伤。”
“你进来的还真是时候!”陆子漓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是吗?哟,好像还真是。”谢阿柔把托盘搁在桌上,笑意吟吟的竟坐了下来。
“莫嫌我烦,您可是付了驿站银子,驿站要做的是送你们安全离开西煌,总不能食言吧。
您回去之后爱怎么折磨怎么折磨,现在恐怕就得忍着点了。
陆少爷,您少年英雄,也不会差这么两三天。再说了,我静水妹子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不能就这么随便了在这破屋子里……您说呢?您也舍不得,对不对?”
谢阿柔三言两语倒像是将陆子漓搁在架上“烤”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更不是。
总不能说,不行,我就急在这一时,我就非要在这破屋子里要了静水!
他想,极想,可着实做不出,尤其是当着这可恶的谢阿柔的面儿。
“你这是报复我那晚说了那句你也配吧。”陆子漓语气里三分质问七分苦笑,“所以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羞得一直脸红的静水这会儿听到他的话,终于忍俊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她何曾见过这样无奈而又失了态的陆子漓。
不止如此,连她自己方才都那样的动情……羞死人了,气死人了。
就像谢阿柔说的,两个人伤成这样,怎么还会有心思……越想越难堪,也不敢再看谢阿柔,更没勇气看陆子漓,直接夺门而出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回,直到晚饭都不肯再踏出房门半步,倒是谢阿柔又来了趟,也不劝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几句话,直接说到了静水的心里。
谢阿柔说:“别怪我棒打鸳鸯,你对我有恩,我也虚长你几岁,若你不嫌我身份脏就听我的话,陆少爷不是一般的男人,心也不会搁在普通女人的身上,若你想跟他长相厮守,恐怕且有得受罪。
你要是想好了,甘愿了,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得了便宜。男人都一个德行,到手的便不会再珍惜。”
“姐姐,谢谢你。”静水站起身,沉声说着,真心的。
谢阿柔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出门。
一晃,陆子漓和静水已经在这处小院住了近一个月了。
眼瞧着天也越来越热,陆子漓的伤也快好利索了,结了疤,时不时的总嚷嚷着痒,非要脱了衣服让静水指甲溜边儿按一按帮他解痒才行。
当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都毛手毛脚的非惹了静水跑走才肯罢休。
经过上次的事情,静水打定了主意也不再让他“得逞”,气的陆子漓总是对谢阿柔冷言冷语挑刺,把这“罪责”全数记到了谢阿柔的头上。
可惜,谢阿柔压根就没当回事儿,她倒是跟静水的感情好了起来。
静水这姑娘嘴甜,贴心,为表达感谢,还亲手绣了个荷包送她。
图样说简单倒也不简单,一朵莲花亭亭而立,出奇的是拿着对着太阳看的话,每个角度看出的颜色竟也千差万别的。
静水说,这是隐绣,是她过世的娘教的,放平了看荷花就是三四种绣线绣的而已,其实却足足用了一十二种色调,每两针当中都藏了一针,这才有了光线下的变化。
谢阿柔从没见过这种绣法,拿了荷包之后便极为喜爱,挂在身上,时不时的还要拿出来端详一下,赞叹一下。陆子漓则冷着脸要来看了一次,酸兮兮的评价了句:“不过尔尔。”
静水也不与他计较,该做什么做什么,当做没事一般。
谢阿柔心下却觉得好笑,尤其是当陆子漓终于忍不住,偷偷拦住她,要求用一百两买回这荷包的时候,她心里就笑的更畅快了,故意摆了脸色拒绝,“怎么,莫非陆少爷觉得我还是不配的?带着静水的荷水也会污了静水的名声不成?”
陆子漓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回了话:“明知道我不会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懂少爷的意思。”
陆子漓被她抢白一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也不好发作,拂袖而去。
谢阿柔在身后大笑起来,“陆少爷,亏你英雄一场,怎么连女人的醋都要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