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豪门虽亲情淡漠但向来重视仪式,这种阖家团圆的重要日子,时音音和温楠即便是不想回也是躲不掉的,一直拖到昨天晚上才回到北城的家。
此时,时音音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温楠家后院的摇椅上,逗弄着一只名叫“呱呱”的高冷巴哥。
“呱呱。”时音音用羽毛棒戳了戳正在自己腿上埋头嗑瓜子的巴哥,“叫美人。”
这一上午,她这车轱辘的话都来回都说了不下八百遍了,这只吃货到现在都没开过金口。
现下,她也没指望能听到它会回应。
“怂蛋,怂蛋……”估摸是自己戳它的次数太多了,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嘿!”时音音支起身子,用羽毛棒又狠刷了它几下,“不听话就算了,还知道骂人了。”
“怂蛋,怂蛋……”不依不饶不停嘴。
“你还没完了是吧!你个笨鸟、傻鸟、大丑鸟!”
时音音又戳了戳,好气又好笑地冲着不远处正逗狗玩的女人喊了一嗓子,“温楠,你家傻鸟还会骂人了啊?”
温楠回头瞧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将手中玩具球朝她的方向扔了过来。
随着她扔球的动作,那只原本待在温楠脚边的拉布拉多,瞬间像离了弦的箭一般,朝着她奔来。
时音音没心情陪狗玩,反应极快地将被扔到了她脚边的球,快速地踢了出去,那拉布拉多见状,又半路换道朝着球飞出的方向追了去。
温楠也随之追了上来。
在温楠的手势引导下,那只原本玩嗨了的拉布拉多,瞬间乖巧地趴在原地啃咬着一只红色的玩具球,自娱自乐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温楠喜欢养宠物原因吧
——听话又治愈,比人强多了,特别是男人。
看温楠小跑着朝她走来,她朝一边挪了挪屁股,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来。
原本在她腿上嗑瓜子的巴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温楠的肩头,又放肆地冲着她又叫唤了一嘴,“怂蛋,怂蛋。”
温楠“噗”的笑出了声,随后抬手摸了摸呱呱那被时音音戳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脑袋“我家呱呱哪骂你了,它这说的也没错啊。”
说着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时音音偏头瞧着身侧的一人一鸟,一脸无奈,“有话直说,你啥时候还学会拐弯抹角的教只傻鸟来骂我了?”
“哎,你可别冤枉我啊。”
温楠白了她一眼,而后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说吧,你前两天给我讲的故事,那个梦幻男主后面有后续了没啊?”
时音音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忘啦?”
温楠将八哥从肩头拎了下来,放在了时音音的腿上。
而后给八哥递了颗瓜子,不疾不徐地说:“也是,那个叫贺什么来的,噢,贺时桉,他也只是长得像季星野而已,的确也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
温楠斜眼瞧她,还是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些,“你单凭他眼角没有泪痣,就断定他不是季星野,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有没有可能,是他把泪痣给点了呢?”
“现在医美这么发达,点颗泪痣而已,谁看得出来。”
“痣可以点,那身份呢?”
时音音继续用羽毛棒刷着八哥毛,听不出情绪,“季星野父亲早逝,他还有个妹妹,母亲是个大学教授,虽然生活无忧但也就算个小康之家。”
“仅六年就从一无所有实现阶层跨越,再从里到外的脱胎换骨,这现实吗?”
“我虽不质疑,但也不信。”
温楠剥瓜子喂八哥,头都没抬,“这谁说得好,季星野大学时就是金融专业的风云人物,这金融圈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的事,你从小到大听得还少了吗。”
“至于你说的性格,我虽然没见过贺时桉,但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上位者惯有的游刃有余吧,这都六年过去了,你还指望谁跟您似的,万年不变啊。”
“是这样的吗?”
时音音几乎就要被她说动了,将那只就知道吃的八哥拎回到了温楠的腿上,“那如果他是季星野,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温楠剥瓜子的手顿住,终于抬眼看了她,眼里染着坏笑,“还喜欢季星野啊?”
闻言,时音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忽地拔高了音量,“我没有。”
很久没见她这样了,温楠觉得很有趣,继续逗她,“没有?”
“那人是季星野还是贺时桉的,关你什么事,你在意他做什么?”
“谁…谁在意他了。”时音音越是想否认,心底就越是没底气,最后气急败坏地来了一句,“你闭嘴。”
难得看她这样,温楠终究是没憋住,笑出了声,“行行行,不逗你了,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看你自前儿个从白老家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平时大大咧咧的温楠,嘴上虽然没个正行,实则心思细腻,就她的这点喜怒哀乐,从来就逃不过她的眼睛。
“也没什么事。”时音音如实道:“我那天在白老家看到他了。”
温楠装作没听懂,“谁啊?”
“贺时桉。”
温楠笑,“然后呢?”
“你吃的那几只帝王蟹是他送的。”
温楠瞬间有种吃人嘴短的感觉,“你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是想急死谁?”
“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那就挑重要的说。”
时音音“哦”了声,说:“那天,老师故意指使我俩去前院干活,让他去清理鱼池的青苔,然后没过多会,左手臂的衣服被血渍染红了一大片。”
“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回屋拿药箱,可等我拿了药箱回到前院时,他就不见了踪影。”
“……”
温楠眨了眨眼睛,“宝,你这是遇到撩心高手了啊。”
“……”
“你说的对。”温楠补充,“这人的作风还真不像是季星野能干出来的事,以我对季星野的了解,他要是受了伤,指定赖着你亲亲抱抱,最好再来个举高高。”
“……”
一时无言,时音音扔下一句“我回去了”,便要起身离开。
“别啊。”温楠拉住她,带了些讨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走了,我妈又得拉着我去相亲,再陪我会,啊。”
“走,跟我回房。”
时音音蹙眉问:“干嘛?”
“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家阿姨做的冰皮月饼么,我让她送点去房间,噢,我妈昨晚还买了樱桃,特甜。”
时音音咽了咽口水,有点心动。
她的小动作被温楠看在了眼里,遂又起了逗她的心事,“不想吃啊?”
“那行,你走吧,我自个回屋吃去。”
说着假模假样地起身,准备离开。
“哎~”
听她出了声,温楠也见好就收,转身拉上她,“走啦,我等会让阿姨多做点月饼,让她给你多装些带去南湖吃。”
两人一前一后地绕过花园,穿过正厅往右前方上楼,回了温楠的卧室。
卧室阳台的小圆桌上,放着阿姨刚准备好的冰皮月饼和咖啡。
时音音坐在椅子上,用叉子叉了块冰皮月饼送进嘴里,软糯清甜还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很解腻,樱桃也甜。
看她一个人干了大半碗的樱桃,本不喜欢吃樱桃的温楠拿了颗送嘴里,转瞬就吐了出来,“KAO,这酸爽。”
“时音音,你不是嗜甜的吗?什么时候还爱上酸甜味了。”
“酸吗?”时音音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颗,许是吃了甜的,她说话的嗓音都是带笑的,“挺甜的啊?”
“……”
温楠将脸凑到她的跟前,眨巴着眼睛问她:“时音音,我记得你以前是不爱吃水果的啊,尤其是樱桃。”
看她不搭话,温楠想了下又说:“你好像是高考后才爱上吃樱桃的吧?”
时音音瞥过脸,不自然的应了声,“好像是吧。”
“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般,温楠拖长着尾音,笑得意味不明,“时音音,你突然爱上了樱桃,该不会是因为季星野吧?”
手机在这时响了下,时音音也因此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扫了眼,是微信消息,而后放下叉子,进入微信界面,又整个的愣住了。
【贺时桉:时医生,中秋快乐。】
自上次他从老师消失后,时隔了3天才冒了这么一个泡。
所以,他发这么个信息是想怎样。
想让她回个“同乐”么?
时音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说来就来,说消失就消失,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
见她盯着手机半天没动,温楠也没再提樱桃的事,于是伸腿轻踢了她一下,问道:“怎么了?”
时音音愣怔抬头,指了指手机,“贺时桉给我发了微信。”
“发什么了?”温楠立马来了兴致朝她伸手,“给我看看。”
时音音没给她手机,但告诉了她:“时医生,中秋快乐,外加句号。”
温楠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再次踢了她,“就这?”
“带伤消失三天的男人,就给你发个中秋快乐,他这是撩心还是撩牛啊?”
“……”时音音回踢了她一脚,“你才是牛。”
温楠笑,“要不你给人回个——同乐?”
时音音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神情恹恹的,“温楠,从旁观者的角度,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什么?”
“如果。”时音音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面对贺时桉?”
这突然而来的角色转换要求,让温楠脸上一贯飞扬的神色开始僵硬——她最怕这种所谓的如果了。
如果得好就算了。
如果得不好,耽误了人家,自己不就作孽了吗。
见时音音一直保持着那个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温楠忍不住心里打鼓,心头也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来,她尝试着岔开话题,“那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对贺时桉是怎么个态度,不是?”
“这个你别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时音音继续强人所难。
温楠没办法,只能先来个四二不着调,“这要是依着我的性子,管他爷爷姥姥的,先上去撕了他为自己死去的爱情祭旗,谁叫他长得像季星野的。”
“……”
就知道会是这样。
时音音低头吃月饼,决定吃完就走。
“但是…”
温楠话锋一转,“你说你想要一个答案,有句话我就不得不说了——或许,你可以遂了白老的意,试着和他交往交往。”
时音音抬头,“什么意思?”
温楠喝了口咖啡,神情是难得的认真,“我也说不好,你说贺时桉除了脸和季星野像,其他的哪哪都不像,可他又三不五时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故意在你这刷存在感,既如此,你何不将计就计呢。”
“你跟季星野提分手后,他就再没在北城出现过,连同他妈妈和妹妹都消失了,我私下也找人去打听过,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事太邪门了。”
“季星野有多宝贝你,我可是有眼睛的,他得遇到多大的事,才会突然不肯见你,气得你跟他提分手后又一声不吭地消失。”
“这些年,你膈应的不就是这个吗……其实我并不赞同你用感情去骗人,但万一呢,万一他是季星野呢,你就不想让他给你一个解释?”
时音音没想到,温楠能跟他说这个。
这些年,温楠不是没有跟她提过季星野。
但她一直打心底地抗拒提他,温楠也只能作罢。
六年过去了,她原以为忍痛挖掉心底那些溃烂的腐肉后,就能长出全新的肌理,可她忘了,那块全新的肌理周围却永远地留下了他的烙印。
现下,她不想承认,可她又不得不承认。
——因为贺时桉的出现,她的确是心乱了。
“温楠,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温楠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想说,就算贺时桉他真的是季星野,你和他也不可能了,既如此,你就得好好问问你自己了。”
见她似有不解,温楠伸手指向她心脏的位置,“你问问它,是否真的做到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如果是,那他是季星野也好,是贺时桉也罢,跟你都没有关系了,安心地做你的时医生,以后挑个好郎君嫁了,谁也不碍着谁。”
“如果不是,你就静观其变,让时间给你一个答案,毕竟人和时间一样都是动态的,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拿到阳光下多晒晒不就知道了么。”
见她失神不语的样,温楠曲着敲了敲桌面,“怎么,听不懂啊?”
时音音反应了几秒,如实点头,“不懂。”
“……”
温楠乜了她一眼,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心里要还没放不下季星野,今晚就打飞的去南湖找贺时桉,最好是能把他按上床,饮鸩止渴下也不是不行。”
“……”
时音音无言地白了她一眼,神情更恹了些,“楠楠,你能不能正经点。”
“怎么?”温楠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下不了手啊。”
“那姐姐我教你一招温柔点的?”温楠朝她伸手,“你手机给我。”
时音音看着她,“你又想干嘛?”
温楠勾唇笑得贼怀,“帮你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