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你怀
宴席的口味极佳,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新郎新娘和家人到各个席面上一一敬酒,没多久就有宾客陆陆续续的离开,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又站在门口送客。
刘斌执意让赵丰年去办自己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赵丰年等这一天,等了两年。
当赵丰年和余瑞雪肩并肩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张静拍了拍身边肖潇的后背。
肖潇豪迈的说:“失去一个人,拥有全世界,兄弟姐妹们,优质男安排起来,姐姐要相亲!”
刘斌探头过来问:“真的?”
肖潇:“当然是真的!”
刘斌毫无征兆的把身旁的另一个伴郎往前一推:“来吧,现成的。”
一群人打趣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厢余瑞雪和赵丰年距离不近不远又漫无目的的前行。
余瑞雪从兜里掏出几块喜糖和一块雪饼,伸手递给赵丰年:“忙了一上午,大概没怎么吃东西吧?”
赵丰年点点头,随意的拿起一块酒心巧克力一口吃了下去。
酒心巧克力,是她特意从酒席上拿到留下的。
他们小时候常吃酒心巧克力,每次他们都会扭开糖纸,小心翼翼的咬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酒心,然后像大人喝酒一样,欢呼着干杯,再一口把糖吃掉。
吃了酒心巧克力,赵丰年有时候会流鼻血,而余瑞雪则会酒劲上头来个大红脸。
那时候妈妈们的解释是巧克力热量大,而且小朋友们也不胜酒力。
大概是都想到了小时候的趣事,两人相视一笑。多年未见的疏离,消失不见。
“我们去哪里”,余瑞雪问,“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有这些就够了”,赵丰年回答,“去我那里好吗?”
赵丰年指了指公寓楼,余瑞雪紧张起来。
赵丰年突然转过身来:“在那里,我都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公寓1207房间的陈设和两年前一样。此刻,落地窗和窗前的吧台擦的一尘不染,沙发和床平整又干净,像是这房间一直有个勤俭持家的女主人。
唯一有点格格不入的是电视机柜上有两瓶青岛啤酒的空罐子,就连拉环也没来得及扔掉。像是刚刚喝完没多久。
也许是赵丰年和肖潇昨天在这里喝的吧。
一连串的故事情节,在余瑞雪脑海里升腾,此刻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小说家。
甚至她还想着两年前那一晚,她和赵丰年在这里坦诚相见的戏码,可能肖潇也在这里上演过。
“随便坐吧,谢谢你能来。”赵丰年说。
余瑞雪走到落地窗前吧台初坐了下来,她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这让人感觉格外通透舒畅。
“你等我两分钟”,赵丰年风风火火的跑出门去,没几分钟居然提了一袋零食和饮料回来。
“11楼是公寓管家的活动室,那里有个24小时自助超市”,赵丰年坐在余瑞雪身边,边说边往外掏了一大堆零食,“我买了饮料和鱼皮花生,往常那里还有果丹皮的,可惜今天没货了。”
一股暖意划过余瑞雪的心尖,除了酒心巧克力,这些零食也是以前爸爸出差常常给他们带回来的零食。
这么多年了,赵丰年仍旧还是记得。
“你这两年…….还好吗?”余瑞雪问。
“还好,这两年我爸腿脚不方便,公司的事情,很多都是我和小伟哥在跑”,赵丰年回答完又接着说,
“我爸说无论如何,让我谢谢你,那笔钱确实让公司等来了曙光,只是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别说了,那本来就不是我的房子。卖掉就卖掉吧。”余瑞雪说。
“嗯,我并不打算还给你,这样我欠你的,就永远有理由出现在你身边。”
赵丰年的语气里尽是卑微。
余瑞雪不知如何回答,顺手拿起了一瓶果汁喝起来,手里有样物品,大概率能缓解尴尬。
赵丰年扯开鱼皮花生的袋子,放在两人中间,顺手拿起一个看了看,放在嘴里,边嚼边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咱俩偷吃了一整包的酒心巧克力,当时咱的下酒菜就是这鱼皮花生。”
“当然记得,咱俩那次可都有点醉,还不是看《神雕侠侣》看的,你非说里面的大侠都是喝酒的。”余瑞雪从尴尬中缓过来。
赵丰年继续调侃:“那时候我可没喜欢你,只把你当兄弟。”
“哦!”余瑞雪喝了一口饮料咕哝道。
“可是现在我怎么办?说不上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种在了这里。生了根、发了芽。”
赵丰年右手指了指心脏,继续说:“我拔过,可是拔不出来,会把这里拔个稀巴烂的!”
赵丰年转身,面朝余瑞雪而坐,却也不敢再近一步了。
从婚礼宴席上出来前,赵丰年替刘斌挡了几杯酒,此刻虽然空调开的还算足,但他身上和心里也是火热的,酒劲上来,他没注意到余瑞雪的眼圈荡漾着泪光。
只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从前,我觉得我欠你家的,欠张伟兄妹的,欠张静的,我感觉我欠全世界的……”
赵丰年打断她:“你谁的也不欠,你欠我的一片真心,这里还没有稀巴烂,是你把它带走了!”
赵丰年一把转过余瑞雪的椅子,却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她早已泛红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去擦。
没成想,却听到一句令他全身每个滚烫发热的细胞都能爆炸的话,这话声音那么轻,可如果这是引信,那会是最精彩绝伦的引信,点燃最绚烂无比的烟花。
“我心里是有你的!”余瑞雪说。
赵丰年激动的一把抱住余瑞雪,这一抱,他等了何止两年!他吻了吻余瑞雪的额头,生怕余瑞雪再次消失。
咚咚咚,滴滴滴滴
是敲门声,紧接着是电子锁开锁的声音,余瑞雪迅速挣脱了赵丰年的怀抱,低下头擦擦眼泪。
赵丰年走到门口,迎上来的是楼层保洁赵阿姨。
“咦,年年你来了?脸怎么这么红?好久没过来,怎么突然……”赵阿姨没说完,看到吧台前低着头的余瑞雪,“哎呦,阿姨真是老了,忘记了,昨天刚打扫过,我先走了。”
赵阿姨顺手把门也关的严严实实。
赵丰年边往回走边说:“赵阿姨是老家的一个远房姑姑,人特别好,是这一层的保洁。
有一次帮我拿快递知道了密码,后来又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常来住,就每隔几天帮我打扫一次卫生。不让她来,她非来。”
“我说呢,你这里怎么这么干净,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赵丰年走到余瑞雪身边,把她手里的半瓶饮料放在吧台上,顺势把余瑞雪抱起来,吻就落在她柔软的唇上,吞下了她的千言万语。
余瑞雪像喝了酒一样,浑身发烫,而且理智似乎在这个时候和她捉迷藏,她生涩的回应着赵丰年的吻,身体却仿佛从头到脚的焕发新生。
滴……
“唔唔……门……开……了……”
“不是。”赵丰年回答,紧接着吻又雨点般的落在余瑞雪的头上、脸上、脖子上。
电动窗帘缓缓合上,室内变的昏暗起来。赵丰年打横把余瑞雪抱起来,细长挺拔的腿迈向那张双人床。
双人床上床单和枕套的花色与两年前相同。暖黄色的格子花纹,为暧昧又添了几多温馨。
赵丰年轻轻的把余瑞雪放在床上,眼神真挚的蹲在床前,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余瑞雪的那张仍未褪去稚气,但渐渐滋生妩媚的脸。
赵丰年爱极了这个女人!
“想你想的受不了的时候,我会来这里醉一场,睡一觉,第二天感觉会充满了能量。”赵丰年的坦然,让余瑞雪一阵心疼。
“这床上有你的体温,有过我们最初而又最甜蜜的快乐,它便在你离开的这两年给我最大的慰藉。因为我知道了,你心里有我。但我更愿意听你亲口告诉我,譬如今天。”赵丰年的手掌覆上余瑞雪的额头,边把她的碎发揉到脑后,边像讲着别人的爱情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这床单还是两年前那套吗?”余瑞雪害羞的低声问道。
“是的。”赵丰年简短而又宠溺的回答。
余瑞雪知道赵丰年对自己有好感,从很早就知道了。
但是那些年,横亘在他们两个中间的,除了对爱情的不确定,还有世道的不公平。
在余瑞雪看来,无论哪方面导致的自己无法平视相爱的人的话,强行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可是两年时间让余瑞雪也明白了一件事:爱可以抵消一切的不平衡。
在回南城之前,她就已经想好,无论上一辈经历了什么,无论自己还欠别人多少,无论赵丰年心里是否有别的女人,无论……只要赵丰年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她就勇敢站在他身边。
万幸,赵丰年还在!
余瑞雪环住了赵丰年的脖子,闭上眼睛,主动的亲吻上去,这让刚刚平静的赵丰年又血脉喷张。仿佛血液从心脏直接发射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赵丰年栖身上来,和余瑞雪紧紧的贴在一起。
衣衫渐退,室内春光乍泄,爱亦正浓!
余瑞雪醒来,屋里仍旧昏暗。
她蹑手蹑脚的起床,想起两年前亦是如此,当时赵丰年让她在衣橱里找件自己的T恤,换洗一下。可当她打开衣橱,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这才有了后面的种种变故。
她在衣橱前发呆时,赵丰年也醒来问道:“你在干嘛?”
余瑞雪转过身面向赵丰年,却把手放在了衣橱的右侧柜门上问道:“我不知道现在这里面有什么,可两年前这个衣柜的女主人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
赵丰年扑棱一下坐起来,疑问道:“什么跟什么?两年前你走了之后,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进来过?”
“不可能!哦哦,赵阿姨不算,她进来打扫卫生,也只是打扫明面上这些,从来不收拾衣柜。”赵丰年仍旧有些莫名其妙的说。
“那我打开可以吗?”余瑞雪问。
“当然可以。”赵丰年甚至是一脸期待的说。
柜门打开后,左半边还是赵丰年的几件衣物,而右面赫然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两年前就挂在这里的几件大红色连衣裙。
甚至就连衣橱下面格子里的印着诚胜集团标识的手提袋都还在,余瑞雪记得那里面有一件白色T恤,几件半新的女士内衣。
余瑞雪再次看到这些赵丰年爱着别人的“证据”,心里仍旧是阵阵绞痛,呼吸有些急促,一时腿软,险些瘫坐在床边。
“这是什么?”余瑞雪竭力掩饰着难过问道。
赵丰年一脸疑惑,挪到床边说:“我不知道,这是啥?”紧接着赵丰年拿出纸袋翻看起来,除了尴尬的翻到了几件内衣,还有关于几本服装设计的书,一个展会的参展证,上面赫然印刷着肖潇的证件照和她的名字。
赵丰年忽然意识到两年前,余瑞雪的消失可能与这个有关系,极力的辩解道:“我和肖潇真没什么,我没印象这些东西为什么在这里。”
赵丰年极力的在思考,敲敲脑袋继续说:“印象当中,我是咱们快毕业的时候从宿舍搬到这里,肖潇一直在我爸到公司实习,后来帮我搬过家,丢过几件毕业作品,发了疯的补做,借了几天这个地方,把缝纫机搬来这里加过班……”
“这几条红裙子又是什么,我记得肖潇很爱穿红色长裙。”余瑞雪仍是不能释怀,又问道。
赵丰年忽然心疼起眼前这个女人来,心疼她的多思多虑,后悔自己羞于表达,没早日笃定的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爱而不得的原因,往往是缺乏沟通的误会。
赵丰年抱了抱余瑞雪,又松开,摸摸她的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傻丫头,去拿电视机顶上第一个书柜格子里的那本书。”
余瑞雪满是疑惑,但还是起身去拿,这本书是曾经赵丰年借她读过的《神雕侠侣》。
再次拿到它时,居然满是亲切,书还是像第一次见它一样,只是边角已经磨损到泛白,因为被好好保存,所以书页都很平整。
“打开看看。”赵丰年的声音传来。
余瑞雪应声,翻开,一张老照片扑面而来。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是1996年6月1日,正中央一个小姑娘撅着小辫子,笑容灿烂的站在爸爸妈妈中间。
在爸爸和她中间,还挤着一个拿剑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便是6岁的赵丰年,那幸福的小女孩便是6岁的自己。
那一天,她穿了一件大红色连衣裙。
余瑞雪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原来这张照片他没弄丢啊,余瑞雪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爸爸的脸庞。
那件红裙子就是爸爸给她买的最后一件礼物。
赵丰年走到余瑞雪身旁,索性也不再擦她止不住的眼泪,只是把她揉进怀里,在她的头顶轻声说:“对不起,弄丢了你的裙子!衣柜里的那些红裙,这两年也一直在等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