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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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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陷入了半晌的寂静,静得压抑,静得可怕,陈效凌将头埋在地上,按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处压出了刺目的白。

她听着皇上轻描淡写,却重如千钧的话语,似遭雷击。可细细想想,皇上见过的美人如云,有才有貌性情好的不胜枚举,她自认占个有才,容貌尚能入眼,性情却实在难言。能让皇上“看重”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出身!

换言之,皇上根本不在乎喜不喜欢,而是有没有用。

她,陈效凌,兵部尚书长女,皇上娶了她,可亲近父亲背后的武将势力。四伯又是封疆大吏,在边地百姓和读书人中威望很高,四伯又将她视如己出,她若为皇妃,又是变相拉拢了一批人。

“朕再提醒你一遍,是想当皇妃,还是嫁去北燕?”皇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容不迫,手轻轻叩击桌面,极有耐心与她耗下去。

陈效凌心道:我不想活了行吧。

但她岂能说出心中所想,竭力镇定下来,分析起了局势:

宗室与皇上貌合神离,甚至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表面上是选谁出嫁,实际上是皇上与宗室的博弈。

很显然,在这场博弈中,皇上输了。所以选她这个异姓王侯之女,已经是下下策了。

陈效凌暗自谋算:她必然不会选前者,后宫争斗实在可怕,她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倘若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会连累母家……至于后者,她就更不能选了,北燕是什么地方,难道要她嫁过去之后和小牛干瞪眼?还是搂着小羊睡觉?

何况北燕国君多大岁数了还求亲,没点服老的勇气么?黎夺锋都是能当她祖父的年纪,黎渊和黎湛则和她父亲年纪差不多。

再者,北燕的奇特婚俗实在不敢恭维,她自认还算身强体健,走在国君后面几十年应当不成问题。难道国君死后,她要改嫁给他的儿子么?倘若再嫁的那位,又不幸走在她前头,岂不是又要嫁弟弟……陈效凌仅是想想,便是万分惊惧,冷汗都下来了,恨不得学长平侯的女儿抹脖子算了。

皇上见她这副害怕的神情,简直要压不住嘴角的笑:“那个……朕忘了告诉你,不是嫁给北燕国君”。皇上的本意就是要吓她一吓,

大宁皇上和北燕国君,在她看来都是死局。

若是北燕王子,她也许会考虑一下,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陈效凌欲哭无泪,心下阵痛,沉寂了许久,度须臾亦如年。竭力隐去目中泪光,才做出此生最难的决定。

“臣女愿意。”

皇上轻易就将她逼入绝境,又岂能再拒?再拒,怕是就没有条件可谈了。反观答应之后,皇上说不定会记得这个人情。况且陈家现下根基并不稳,仅有父亲一人在支撑,若她能嫁去北燕,陈家今后的处境也会好很多。

她虽是女子,建功立业怕是比登天还难,但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撑起这个家,哪怕是情势所迫下做出的决定。

陈效凌缓缓挺起腰背,仍低着头,不想让面前人看清自己的脆弱,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冻得她看不清前路。

几度寒凉如梦归。

皇上见她妥协了,把她扶起来:“你放心,朕定当不会亏待你们陈家,会封你的母亲为正一品诰命夫人,封你为郡主。”

陈效凌稍稍放下心来,这桩买卖做得也算值得。

“所以……皇上方才说是要臣女嫁去北燕,是许给哪位殿下?”陈效凌垂下双眸,等待审判。

她忽觉有绝处逢生的可能,听说同她年岁差不多的七殿下和八殿下,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儿子还未娶亲,同龄人终究更好糊弄也更好相处。而且年龄也不大,一时半会儿应当掺和不进斗争中心。

“肃王黎湛。”

陈效凌的心口今日受惊不小,若非她还算硬朗,怕是要殒命于此。

她被这短短的四个字惊得半天回不来神,压着哭腔:“他……他不是都三十岁了么?是不是相貌太丑……没人嫁他。”

话刚落音,陈效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战神再丑,也是战神,在利益面前,相貌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她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皇上被她的猜测逗笑了:“当然不是,关于肃王的事情,朕自会找人详细告诉你。”

“对了,阿凌可喜欢这些糕点,朕找人去膳房再给你包上两盒。”陈效凌解决了他的一桩烦心事,舒缓了他这几日的心结。

皇上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陈效凌却更加笑不出来了,笑不出自己的未来,也笑不出大宁的前路。

一则,黎湛是北燕政治中心的人物,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国君。嫁给他,赢,也见不得能沾什么光;输,定是殒命的阶下囚……

二则,如今皇上重用武将,无疑是想打破高祖皇帝“重文抑武”这一理念,黎湛虽是附属国北燕人,但是论军政,说是大宁和北燕里加起来威望最高的人都不为过。

皇上要她嫁给黎湛,最浅层的原因,是为了大宁与北燕和睦,且随时掌握北燕动向……至于深层的,皇上意图拉拢黎湛,作为其军政改革的倚仗。

把军务交给北燕人,不是等同于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敌人么?

想到这里,陈效凌又忽然跪下:“您此番是在与虎谋皮。”她的膝盖有点疼,本想装忠臣良将,却不小心,跪猛了。

皇上很快明白了她言中所指,摸了摸她的头,此言正中心底,却无奈道:“朕何尝不知,但是朕决心已定,只能赌他并无异心……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朕还留着后手。”

陈效凌不解:“满朝文武都是木头么,为什么都不劝着点。”

“重文抑武是高祖皇帝定下的,朕想贸然改变,势必会触动文官利益,怕是只能依靠这些武将,饮鸩止渴,也是止渴。”皇上眼神蓦然变得悲伤,“嫁你一个,同时在解决北燕和武官两件事上并行,真是划算。”

嫁娶也许并无大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陈效凌是头一回感受到身为帝王的无奈,虽说面前之人方才还在逼迫她,刺客仍是心下不忍,无比郑重:“皇上您放心,若是黎湛有何异动,我会杀了他,再自尽……”

北燕可以归顺就可以叛变,她嫁过去,能享福但不多,要时刻做好视死如归的打算。

“你不必多虑,天塌下来还有大宁,放心去吧。”皇上悲凉从心底来,偌大的皇室,竟都不如一个小丫头关心他。

陈效凌跪在地上,还盘算着一事,不知如何开口,以至久未起身,久到皇上不免疑惑:“还有何事?”

她一咬牙,打算再大着胆子提最后一个要求:“请皇上恕臣女死罪。”

“臣女的四伯,忧国恤民,在蓟州行改革、除奸佞、推行教育、废除愚昧习俗,免让妇孺继续受迫害……臣女想为他求个恩典!”思及过去,她愈加伤怀,不免哽咽。

“朕明白你的意思。”皇上面无表情点点头,“不过不是现在,陈大人公忠体国,朕也很是钦佩。但是他为行改革,得罪了太多人……”说到此处,皇上轻叹一口气,惋惜这位英年早逝的社稷之器。

“终有一日,朕会给足他应有的哀荣,你放心便是。”

……

陈效凌刚出殿门,就撞上了陈云鹤复杂的眼神,她不知道如何在短时间内,向父亲解释清楚这其中的是非。

父女相望,唯余沉默。

三个人一同向宫外走去,并无过多交流。

期间,陈云鹤发觉陈效凌一直在偷瞥元维宁。

也是,像元维宁这般好人物,就算是阿凌这般对男女之事不开窍的,也难免多加留意。

陈效凌虽未开口询问,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她阔别一年的心上人,居然是那位极具争议的当朝中书令——元维宁。

元维宁今年刚过而立,探花出身,才华出众,政治才能卓越。

尤其是理财的本领,更是无出其右,户部在他的手下像是转了风水,国库年年盈余,财政一片向好。

先帝将郑国公的女儿顾容嘉指婚给元维宁,顾容嘉是当今皇上的表姐,后被封为朝华夫人,处处显示着元维宁恩宠不凡。

二十七岁,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宰辅,并延续到本朝,几年间,无人撼动他的高位。

从贫寒出身的士子到如今权倾朝野的中书令,个中艰辛苦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朝堂之上,血雨腥风,这是一位天生的棋手,望之生畏的权臣,不可揆度的野心家。

这样可怕的人,偏生生了一副绝顶容貌:面若冠玉,五官精致得有些女相,眉间永远有着浅浅的笑意。

目色一尘不染,墨染似的瞳仁若俱寂的晴夜,望不尽长空;又似无垠的深海,幽深难见归途。像极了他这个人,看似温润如玉,极具亲和力,实则外热内冷,深不可测。

在民间,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私底下造谣,说先帝有龙阳之好,重用他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好相貌……其实也并非全然胡说。

陈效凌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元维宁,但是那长身玉立的身影还是落入了她的眼底。

从前,陈效凌其实差点就相信了荒谬的民间传言,毕竟这等刺激的“秘闻”,最容易勾起他人的兴趣。

她两年前见到元维宁本人……当时的陈效凌并不知晓他是谁,满心都是那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那谪仙似的人物,不染凡尘。似那清风明月拂过人世,化作琉璃实形。

当年因着四伯骤然离世的剧痛,她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天崩地裂,人间无望。人非草木……元维宁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悄然而至。

于人生至暗时刻伴其左右,带她一步步走出不见天日的年月。

一年后丧期已满,又隔半年,元维宁再次来到蓟州,说会替四伯永远照顾她。彼时她的心墙轻易被所摧,忍不住与他相近……亦或是,在她心中,元维宁像极了那位把他从马贼手中救下的恩人,温柔且可靠。

天地寂静,唯有二人遥遥相望。回眸一眼,山河失色,月落君怀,镌刻朝暮。

她的明月,只能束之高阁,尘封于岁月。

只是,他的名字是假的,官职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就算是过往,也作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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