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选秀
选秀之日将近，前朝与后宫开始蠢蠢欲动。皇帝已登基三月有余，照理来说，早就应当进行选秀。
礼部在新皇登基百日后，已经拟定选秀相关事宜。不巧的是，二皇子竟在此时过世，年仅一岁。皇上悲痛万分，膝下仅剩一子一女。在太后的安排下，选秀推迟到开春进行。
只可怜那早殇的二皇子，到底是胎里不足，还是死于后宫的斗争……就不得而知了。
选秀日期将近，陈效凌往侯府跑得越发勤快了，她看得出来，陈效娴面上恬淡，实则是紧张的。作为姐姐，在她习礼之余，从旁开解。她却知道，这些话既骗不了娴儿，也骗不了她自己。以娴儿的品貌才情，不中选才是奇怪……再有可能，就是皇上沉迷批阅奏折，花了眼。
“娴儿可曾有意中人？”陈效凌狡黠一笑，圆眼中满是求知。
后知后觉，这话问得糊涂，有又如何，入宫之后皆不可追。
陈效凌小时候顽皮得紧，爬树摸鱼无所不能，还不到知晓少女心事的年纪。再后来，她去了蓟州，姐妹二人经年未见，更没有机会和妹妹讨论过什么闺房秘语。
听到此言，陈效娴的眼眸尽是光辉，那精致美丽的脸庞，微不可见地染上红晕。
那人神采英拔，谦和温润。可遇不可求。
二人早已互许终身，他答应她，求皇上在终选时将自己指婚给他。
“这便是有了！”陈效凌听到了这般新奇的消息，自是拉着陈效娴的手，定要一问究竟。
陈效娴害羞地点了点头：“是梁王殿下。”
陈效凌细细回忆，父亲是徐宗宥和徐宗寅的骑射师傅，兄弟二人儿时曾来过陈府，莫不是那时……
也好，好不容易把曲家的婚约取消，妹妹借选秀嫁与梁王也未尝不可。
希望是好事多磨吧。
陈效凌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效娴脸皮薄，轻拍了下姐姐的胳膊，企图让她收起那副欠揍的表情。
“姐姐在这里寻人隐私，自己就坦坦荡荡么。”陈效娴装作气恼，势要扳回一局。
陈效凌见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定是黎湛无疑，灵动的眸子一转，心眼子顿时长出来不少，这可给了她表忠心的机会。
“真没办法，居然被你瞧出来了……”陈效凌为了撒谎壮胆，将茶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道：“成婚前，我就对王爷仰慕不已。成婚后，那更是对他一往情深……只是像你姐姐这般脸皮薄的人，怎能宣之于口，可怜我隐忍一腔爱意，无处倾诉。”
黎湛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带陈效凌回王府，就听到此等言语，属实令他惶恐不已，不由得暗自思忖：当真大言不惭，说自己脸皮薄，只怕其他人的脸都要见了血肉。
陈效娴秀眉微蹙，不解道：“姐姐才成婚几个月，何谈一往情深？”
黎湛赞许地点点头，在心中附和陈效娴的话，只盼陈效凌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很温柔。”陈效凌心道自己必然不能说战功赫赫、长得好看云云，必要说点实实在在的，何况也不算说谎。
一片花叶落在黎湛的肩头，顺着温柔二字，坠入他的心间。
当真能胡说！
若隐若现的雀跃附上他的眉宇间，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陈效娴水葱般的手指从脸颊滑过，眼神多了几分玩味：“这都半年多了，姐姐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说着，看向陈效凌平坦的小腹。
“这个……不能强求，不过这都是迟早的！”陈效凌略显窘迫，想着蒙混过关。
黎湛默默听着，唇角微微扬起，暗自发笑：怎么个迟早法，靠吃饭？
……
“阿凌方才所说，可是真的？”黎湛想逗逗她，也存了几分真意。
“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吃不上饭。”陈效凌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真的话了。
黎湛哑然失笑：“当真毒誓。”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陈效凌忽然诵起《诗经》，同时笑意盈盈地盯着黎湛。
“好了好了，知道你诗书读得多……”于黎湛而言，似有一丝隐约的悸动来过，不着痕迹。
陈效凌听到黎湛夸她通诗书，忍不住又卖弄了起来：“我见青山多妩媚，王爷呢？”
“应如是。”黎湛觉得脸颊有些烫，于是快步向前走去，企图遮掩，生怕让对方发觉他的不对劲。
*
大宁的秀女分为礼聘入宫与采选入宫。
礼聘入宫的秀女，是王侯将相官员之女。陈效娴此番就是礼聘入宫。
采选入宫的秀女，一部分是平民女子，一部分是宫女。
选秀分为四选。
第一选，由太监察看秀女的样貌与声音。
第二选，宫人丈量秀女的身体，包括手臂、腰、腿等等，再看她们行礼是否规范，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宫规。
第三选，宫中有资历的老宫女，查看秀女是否有体味，智力如何，生活作风是否会惊扰到圣驾。
第四选，也就是终选，是要经太后、皇后相看，确定最终人选。
以陈效娴的过人资质，来到了终选。
陈效娴没来由的心慌着，她并非不信任梁王，只是当真能如此顺利得嫁给梁王么？她虽是侯府之女，却是庶出……不过大宁选皇子妃不太看重门第出身，家世清白即可。
想到这里，她稍稍松了口气。
此番终选在延福宫进行，皇上忙于朝政，由太后、沈皇后相看。皇上仅有的三位嫔妃：周贵妃、元淑妃、刘充媛在一旁观礼。
沈皇后性情温婉柔顺，有大家闺秀的正妻风范。但有时难免被周贵妃欺负了去，她也看得开，为此只是付诸一笑。当今皇后在嫁给当今皇上成为正妃前，父亲只是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先帝给诸多皇子挑选的皇子妃，其实并无出身太高的，主要是防备着外戚专权。
周贵妃自不必多说，美艳高调，父亲又是正二品中书侍郎，是元派在后宫的势力。
刘充媛是皇上尚在皇子时的通房丫鬟，因着诞下长女，封为充媛，平日里低声细语，和顺温婉。
元淑妃出身书香门第，面若芙蓉，婉约秀丽，又是元维宁的侄女，周贵妃就算不敬皇后，也要礼让她三分。
元派倒是想扶植她，只是她性子直率，无心争斗，对皇上又是真心实意。半年前刚生下的二皇子不幸短折，终日郁郁寡欢。
宫人们都私底下说，其他主子性子平和，后宫怕是要周贵妃一人独大了……
“宫里往后可就热闹了，妹妹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周贵妃见元淑妃眉头紧锁，明明看出她尚在伤怀，还是不合时宜的火上浇油。
“姐姐这是说哪的话，宫里寂寞的日子还长着呢，新进宫的妹妹能陪咱们说说话，臣妾也是高兴呢。”元淑妃听出周贵妃话中带刺，不动声色地驳了回去。
“不信姐姐看，那位秀女有倾城之姿，若是个伶俐可人的，皇上日后若是专宠她，怕也不奇怪。”元淑妃苦涩一笑，这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谁叫她的意中人，是用情难以专一的皇帝。
周贵妃顺着元淑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女子，一袭软烟色衣裙，衬得她圣洁若天仙，素衫亦掩不住媚骨天成。说她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倒是一点都不夸张。
陈效娴并未发觉自己已然成为了两位妃子谈论的中心，平视前方，看着前面的秀女，有因中选而雀跃不已的，亦有因落选而不悦离开的。
思及梁王，不由得忧心前路。
“皇上驾到！”一声高呼打断了陈效娴的思绪，她随着众人一起下跪，局促不安的抬眼，想要一睹圣容，却与皇上的目光撞个正着，为他的凛冽之气所惧，很是心怯。
皇上微眯双眸，刚一坐下，就注意到了这位绝色佳人，不觉心间一跳。他自诩见过不少美人，能入得他眼的寥寥无几，故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都起来吧，朕只是来凑个热闹，母后和皇后继续便是。”皇上叩了叩手指，强压下心中异样。
堂堂帝王，岂能为美色所惑。
“君武侯次女陈效娴，年十七。”
陈效娴慌乱之色一闪而过，怎得这么快就念到了自己。稍稍正色，不卑不亢道：“臣女陈效娴见过太后、皇上、皇后。”微微福身行礼，礼仪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陈效凌是你姐姐？”皇上问完这话，自觉多少显得明知故问了。
陈效凌和陈效娴真是一个父亲么，怎得一个娴静，一个跳脱，别是抱错了。
“回皇上的话，是。”陈效娴深知少说少错的道理，绝不为了表现而多说什么。
“朕瞧你顺眼，就封个婕妤吧。”皇上转了转手中的扳指，言语淡淡，却如惊雷般炸开。
元淑妃叩翻了手中的茶盏，目光黯淡。周贵妃则是握紧手中的帕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的做法极为不合规矩，新晋妃嫔的品级应当是由皇后依据秀女家世来定，再交由皇上过目，最后交给礼部拟旨。
皇上此番一跳三步，越过礼制，直接点名封婕妤，这是开国以来从未有的荒唐事。
太后惊诧了片刻，难以置信，素来持重的皇帝，怎会如此行事？况且那梁王曾向太后和皇上开口要人……皇帝啊，你可闯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