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遇刺
“我现下已是皇上的婕妤,殿下也已娶妻,王爷何苦纠缠不休。”陈效娴别开头,语气中的冷漠刺伤了梁王。
梁王步步逼近陈效娴,将她圈在方寸之间:“娴儿对我,当真毫不留恋么,为何急着将我推开?”说着强硬地握住了她的双手。
陈效娴竭力甩开他的手无果,强压着情绪:“忘不了又怎样?你能改变,还是我能改变?”
“还请王爷不要再做无用功,此番丑事一旦败露。王爷自然可以全身而退,而我和母家,只怕要获罪。”
见梁王没有松手的迹象,陈效娴十分倔强地把手抽出,给了他一耳光,企图让他清醒。
她对上梁王心如死灰的眼神,努力克制伤情,一字一句道:“每个人都有必须承担的责任,不只有小情小爱。命里无时莫强求,希望王爷莫要再来打搅我,留些体面。”说罢拂袖而去,没有回头。
陈效凌猫在一棵粗壮古树后,观望着二人的对话。她差点就要鼓掌给妹妹叫好了!
好样的!不愧是我陈家女儿,就要治治这些满脑子只有情爱,不顾大局之人。
“王妃仿佛在看戏?”元淑妃歪头细细打量着不务正业的肃王妃。
陈效凌没注意到忽然多了个人,吓了一跳。
“淑妃娘娘怎么有兴致来这僻静之地,与妾身倒是性情相投。”陈效凌换上亲切面孔,实则慌张:元淑妃定是知道了妹妹和梁王的前尘,万一她告诉皇上二人私下见面怎么办?
元淑妃看穿了她的警惕,浅笑应答:“王妃不必害怕,妾身对婕妤妹妹与梁王的旧事,略知一二,皇上自然也知道。”
“妾身不是那等拨弄是非之人,王妃尽可宽心。”
陈效凌正打算长舒一口气,又听得元淑妃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我不是,不代表别人不是。”
别人,必然是周贵妃喽。二人对视,点点头,达成共识。
“梁王与婕妤妹妹私下见面,怕是已在皇上的掌握之中。今日没带贵妃来,也是怕她向婕妤妹妹发难。”元淑妃来回踱步,昭示着内心的不平。
皇上待陈婕妤的好,她从未见过。
元淑妃从不屑去争风吃醋,只要皇上能安好,身边是自己陪伴,还是他喜欢的,都已不再重要。
陈效凌不懂元淑妃的心思,冲她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咱们一起去找娴儿吧,免得让她遭人怀疑。”
如此大度之人,她是愿意结交的。
元淑妃点点头,拉住了陈效凌的手,相携游园。
怪不得伯父对她念念不忘。
至于元淑妃是如何知道的,她也是听顾容嘉无意间提及的。
……
皇上心不在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盯着梁王空缺的位置,晦暗不明的表情让宾客不敢出大气。
这两个人,倒是没浪费机会。
他强压下将酒杯狠狠掷于地上的冲动,正打算打发宫人去找陈效娴,只见陈效凌、元淑妃和陈效娴有说有笑的进来,心中怒意才稍稍平息。
“娴儿这是去哪儿了,让朕好找。”皇上勾起唇角,不快之意烟消云散,对其宠溺之深像是换了个人。
元淑妃咬住嘴唇,不愿看二人亲昵一幕。陈效凌见皇上并未发作,正欲转身入座,却被皇上提及:“定是你姐姐带你胡闹,她是个跳脱的性子,你可不许跟着她,伤了孩子怎么办。”
陈效凌木然定在原地片刻,而后快步走去。
妹妹已入宫四月有余,算算时日也差不多。
她只愿妹妹能将孩子平安产下,是男是女不重要。
黎湛见陈效凌落座之后满目愁容,关心道:“出去替人打了趟掩护,怎么愁成这样。”
陈效凌并未回答黎湛的问题,而是忽然想到什么,没头没尾地询问道:“王爷,你说生孩子有多疼啊?”
这一问把黎湛问住了。
“我没见过分娩的场景,也不是十分确定……应当与锥心之痛差不多吧。”
至于锥心之痛是什么痛,他就更不知道了。
“那……煊璃姐姐生在野的时候,你不在么?”陈效凌诧异不已,这等事情不该是夫君陪同在侧么。
黎湛苦笑,自责与愧色染上双眸:“她生在野之时,我在千山附近与西昭人交锋。”
“等我回到北燕之时,在野都一岁多了。”想到亡妻与子女,他心中满是亏欠。
“对不住……”陈效凌心道自己真是蠢到极致,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昔人已逝,从前诸多怨怼如烟消散……
“狗皇帝!纳命来!”皇上身旁的侍女从袖中抽出一把尖刀,向皇上刺去。
满座宾客大惊失色,四散逃离,宴席陷入混乱。几位扮作侍女的刺客,凶相毕露,不伤及其他人,目标明确向皇上扑去。
“护驾!护驾!”太监首领大声呼喊。在座武将与侍卫与刺客打斗起来,没成想刺客受过专门训练,不好应付。
皇上虽年轻,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毫不惊慌,在众人掩护下撤退。
这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么?虽说现在想这个不合时宜。陈效凌在黎湛的保护下,躲在柱子后,并无畏惧之色,专心看打斗。
黎湛见她安全后,上前与刺客交锋,将刺客的手翻折过去,并没有因为是女子而怜香惜玉,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个刺客躲得隐蔽,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近了皇上的身,尖利的簪子寒光乍现,直直戳向皇上……
元维宁率先注意到皇上有危险,反映迅速,替皇上在肩上挨下一刀。
这一下扎得不轻,他嘴角淌血,疼得即刻失去神智,倒在皇上怀里。湖蓝色的衣衫血渍迅速晕开,宛如血色燃烬长空刺目。
“元大人!”皇上没想到向来和他不对付的中书令,居然在此时挺身相救。
陈效凌所在位置只看到有人受伤,却看不清是谁,只见皇上将那人打横抱起,还以为是哪个嫔妃拼死挡刀,心中一骇。
不会是娴儿吧……她环视四周,很是着急。
“中书令方才给皇上挡刀,受了伤。”她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才稍稍放心。放心之后,又是担心……抻着脖子想一探究竟无果。
怎么回事啊?元维宁怎么和老子儿子都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陈效凌不禁怀疑,当年元维宁是否对自己真心,还是用她打掩护来的。
祸害遗千年,她烦元维宁,还真不希望他死。
“郡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一个扮作世家小姐的刺客,隐藏极深,将刀子抵在她的喉间,于她耳边低语。
刺客大声喊道:“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陈云鹤见爱女被人挟持,目眦欲裂:“放开她!”正欲上前,只见刀子划破陈效凌颈间,血珠细密渗出。黎湛忙拉住岳父,示意他不要贸然行事。
黎湛竭力维持表面平静,语气中带了几分颤抖:“本王掌兵权,对你用处更大,换我做人质。”他甚少将慌乱形于色,若是有人要夺走他为之不多的光明,无异于重新坠入谷底。
刺客不屑道:“王爷当我傻么,挟持郡主不就相当于挟持你么。”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只要……”
“只要什么?”黎湛抓住一线生机。
“你替我杀了狗皇帝,不然我就杀了她。”
宾客闻此大逆不道之言纷纷变色,皆望向黎湛,担忧的、看戏的……看他是要做为忠君之臣而放弃爱妻,还是为了保全爱妻而弑君。
黎湛阖上双眼,神色凝重。
山崩于前能做到面不改色,大军压境亦能从容应对。可值此两难境地,他当真比死了还难受。
陈效凌倒是不慌不忙,半开玩笑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让我去找四伯。”
“用我一命换皇上一命,在尽是男子的史书,也能留我全名不是?”
“闭嘴,不许巧言令色。”刺客的刀又收紧了些,刀子刺入血肉深处几分。
“你们是西昭派来的吧?”陈效凌故意高声,引得众人猜测。
实际上她觉得,刺客来自北燕的可能性其实更大,且极有可能是黎湛的政敌派来的。只是眼下不太方便提及北燕,怕将黎湛牵扯其中。
先把黑锅叩给西昭,准没错。她打算先把北燕的嫌疑当众撇出去。反正大宁西昭关系紧张,更恶劣一些也无妨。
政敌不想引起天下大乱,所以并非意在刺杀皇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刺客其实意在自己!
刺客知晓黎湛重情,在她与皇上之间作不出选择,尽管黎湛此举在常人看来很是合理,或许也会引得皇上与黎湛君臣离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无事发生,也能在皇上心里埋下一根刺,今后小人再行挑拨,就能撼动黎湛的高位。
况且以皇上英明,只要稍加调查,更何况对方就没打算遮掩。必能猜到刺客来自北燕,至少与北燕脱不了干系。黎湛为北燕汉化改革,亲近大宁费尽的心血,推行的举措,必定一朝倾塌。
有人一心向好,抵不住有人从中作梗。
好歹毒的手段!
“你主子,是黎渊吧。”陈效凌用只有她与刺客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出她的真实推测,她注意到刺客眉间一闪而过的惊慌,印证了她的猜测。
黎渊是北燕大王子,为先王后高氏所出,自小备受宠爱,天资出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论样貌,生得一副妖孽相,在美男如云的北燕王室,也是最为出挑的一个。
论长处,黎湛掌北燕兵权,黎渊掌北燕民生,二人势均力敌,貌合神离。
论立场,与黎湛相悖,黎湛亲大宁推汉制;黎渊主张北燕独立,脱离大宁附属国身份,野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