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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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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之内,她端坐于椅上,他蹲在她脚边。

俯仰之间,恰如风岚起,云遮雾掩窥不见此间山峦的真面目。

“文丛润。”辛如练手指紧抓椅子扶手,压了压声音,语气肯定:“我知道是你。”

她说得笃定,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压根没底。

她和文丛润接触不多,算起来也不过见了寥寥几面,甚至就连对方家底都不清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亲。

真要论起她对文丛润了解多少,辛如练自己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即使这样,她的直觉告诉她,宋砚清就是文丛润。

宋砚清似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讶异道:“文丛润?夫人的先夫?夫人何出此言?莫不是我与文兄有些相像,夫人看岔了?”

声音温和,话却如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在辛如练心头。

辛如练深深地看着他,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神色变化。

说起文丛润这个名字时,他的眉梢眼角皆是不解与疑惑,完完全全是事外人的状态,看不出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演技太好,就是他真的不是他。

“文丛润。”辛如练咬了咬牙,倔强地又唤了一声:“文丛润,别装了。”

宋砚清把脸凑近辛如练,轻笑:“夫人看清楚了,我是宋砚清,不是文丛润。”

温雅容颜近在眼前,辛如练凝眸看了许久。

白玉做骨,秋水为神,从眉到眼,自鼻到唇,无论哪里都和文丛润相差甚大。

唯独眼角风月一点,再加上这身白衣,和记忆中的人几乎完全重合。

辛如练收回目光:“天上月你怎么解释?”

她知道泪痣和白衣说明不了什么。

若是以此问他,他定会说是天生和喜好糊弄过去。

最后给她的答复不过是巧合二字。

与其在巧合二字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挑他说过的话问来得直接。

她不信一模一样的话也能归于巧合。

宋砚清也不意外她会有此问,对上辛如练的视线,眸中熠熠生辉。

“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宋某虽卧病在床,却也时常听闻夫人的英勇事迹,大漠黄沙战金甲,冰河草原射天狼,于我来说,夫人是不可多得的天上月,更是我此生难遇的心中月,宋某擅自倾慕夫人许久,还望夫人莫怪。”

字字情真意切,听不出任何虚假。

辛如练不置可否,唯有面色清肃如远山薄雪,摆明不信这个说法。

宋砚清叹了口气:“夫人不信?”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辛如练直接把他摁在了旁边的桌上。

等到宋砚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后腰抵着桌边,桌上的茶盏被他这样一撞晃得当啷作响,而身前是欺身而来的辛如练。

知道他不似传闻中的病弱,辛如练也不硬拼,使了巧劲压着他,既不会太费力,还能很好地控制住对方。

看了眼惊诧不解的宋砚清,辛如练道:“我只信我看到的。”

说罢,辛如练伸手就要去脱宋砚清衣服。

嘴可以说谎,但伤不会。

是不是他,看看胸口上的伤就知道了。

她原本没打算使这种不到万不得已的法子,无奈对方死活不说真话。

刚刚她已经给过宋砚清机会,是他自己偏要说假话搪塞她,那就怪不得她用强。

宋砚清被她的举动吓到,连忙捂着衣服,肉眼可见的慌乱:“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眼见为实。”

辛如练丝毫没意识到此刻二人的姿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拽着宋砚清的衣襟不肯松手。

宋砚清紧紧拉住衣领,眉眼微颤,不敢正视辛如练,活像是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

辛如练注意到他的情绪,故意开口询问:“你慌什么?”

就这样子,不是心里有鬼才怪。

只见宋砚清偏过脸,脖子和耳垂迅速染上一抹绯红,在玉一般的肌肤上宛若日暮时分的天际晚霞。

“夫人……夫人若是想……待我……待我养好伤也不迟。”

他说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满面羞红。

辛如练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

她虽不懂男女之事,但结合眼下情形,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顿时,扯着宋砚清衣服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辛如练正了正色:“我问你,杀手闯进来之间你的心口是不是就已经中了一剑。”

虽是问句,但出口确实陈述语气。

辛如练想起新婚夜那晚,她不小心把人压在身下的情景。

当时宋砚清就有捂着心口的动作。

她原本有些怀疑的,只是听得他说是老毛病就自动把它归于体弱。

如今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老毛病,应该是伤口被她的动作牵扯撕裂而引起的疼痛。

闻言,宋砚清回过头看向辛如练,脸上嫣红未褪,三分羞七分欲,恰如一块天然血玉。

宋砚清想了想,这才记起辛如练说的是什么。

“夫人误会了,我自幼体弱,老毛病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每逢换季时节便会疼上几回,当晚不巧,正好撞上老毛病犯了,仅此而已。”

他说得真诚恳切,辛如练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心疾?”

“嗯,是心疾。”

“你确定?”

“我确定。”

辛如练眯了眯眼,下一刻,又继续去扯他的衣衫。

她倒要看看是真心疾还是假心疾。

宋砚清拼命捂着,一个拽一个捂,免不了碰到他胸前的伤。

拉扯间,宋砚清倒抽一口凉气。

“夫人,我疼。”

声音低沉嘶哑,听得辛如练动作一顿。

眼前人眉头紧锁,眸里染了点点湿意,面色苍白如纸,确实是忍痛的模样。

辛如练油然生出一种罪恶感。

战场上面对敌人时,她可以做到冷血无情毫不顾及。

唯独对上这种娇声声向她服软的情况,她手足无措又溃不成军。

辛如练也不好再板着脸,软了软神色:“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文丛润?”顿了顿,又道:“是,你就点头。”

只要你点头

只要你承认

只要你还活着……

宋砚清默了半晌。

练儿最吃他的苦肉计,从他第一次设计和她在雨中相遇,到现在他故意喊疼。

他不忍心骗她,但他不得不骗她。

昨晚的刺杀不是意外,是有人精心策划而为。

他现在虽然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在没确定和揪出幕后黑手之前,他还不能坦白身份。

不然,练儿的安全会受到威胁。

抬眸,宋砚清眼底笑意温存,又恢复了独属于宋三公子的温和淡雅。

“夫人思念亡夫,一时将我错认也是情有可原,文兄为国捐躯,宋某自愧不如,夫人带来的灵牌我见过了,没关系的,往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过。”

辛如练气得发抖。

事到如今,他还不肯承认。

刚才被软化的心瞬间冷了下去,辛如练又一次去扒宋砚清衣裳,动作和比之前更加暴力粗鲁。

这次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要亲自看个明白。

宋砚清忙按住她的手,语气颇慌:“夫人不可。”

“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何屡次拦我,不敢让我瞧个真切?”辛如练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有从容淡定这一刻都被粉碎,情绪上头,抑制不住地抡起拳头,拳风破空,在即将砸在宋砚清身上时掉了个头,嘭地一声捶在桌上。

茶盏晃动,拳头本没碰着任何边角,最外边的茶盏却无端碎成了两半。

一拳下去,辛如练踉跄了几步,脸色白了又白。

急怒之下,她反倒是忘记了自己早已不是身怀武功的时候。

宋砚清大骇,想都没想就去拉过她的手心疼地揉着。

这么重的力道,寻常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住,他的练儿身体虚弱成这样都还能一声不吭硬扛着。

与其这样,他更宁愿刚才那一拳是砸在自己身上。

他的练儿从来都不是容易情绪暴走的人。

从他认识她起,她就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习惯性地把自己掩藏包裹起来。

高兴的时候没多少,少到几乎没有,就算遇到伤心的事也自己憋在心里,从不显露分毫。

此番为了他不惜大怒,可见是真的触及到她的底线。

看着辛如练红肿的骨节,宋砚清心揪成一团,强忍着没说出事实。

“伤口不雅,怕吓着夫人。”

辛如练气笑了,挣脱他的手,努力平复情绪:“你也说了,我在外行军打仗几年,断胳膊断腿,被砍掉头劈成两半的我什么没见过,还怕看这个?”

宋砚清沉默。

“说话,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到底在掩藏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辛如练横眉怒目,压着声音一连三问。

就算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愤怒,都理智得可怕。

广袖之下,宋砚清手指紧攥,垂眸不敢迎上她的视线。

这样的目光,他怕他会忍不住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告诉她,自己就是文丛润。

没得到宋砚清的回答,辛如练长长一叹。

身上的怒意也随着这一叹散了个干净,再不见半点儿怫郁。

“抱歉,是我无理取闹,宋三公子有伤在身,该好好养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辛如练起身就要离去。

从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之色,整个过程不过及一盏茶的时间。

她不是没有人的情绪变动,她允许自己大悲大喜,但她会近乎疯狂地把时间压缩到最短。

说走就走,干脆果断,就像是看淡了一切,生任何事都不在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拦住她离去的脚步。

宋砚清猛地拉住她的手:“别走。”

这一刻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怕她一去不回。

更怕她和自己从此一刀两断。

宋砚清握紧她的手:“夫人既然要看,那便看罢。”

他的练儿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什么都没做错,现在却反过来给自己道歉。

该道歉的人是明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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