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褚楚知道,这个时候她但凡去跟大御帝后解释,晏行舟一定会得到赦免。
否则怎么会好巧不巧让她听见误了时辰的背后原因。
既然是有意安排,那她便顺了他们的意。
不过她人虽然来了,但她并不想就这么去求情。
求情说到底只是动动嘴皮子功夫,未免让人觉得不够心诚。
若是身体力行在雨中跪上这么一遭,效果便大不相同。
她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晏行舟。
他可以为她雨中赶马。
她亦可以同他雨中罚跪。
她和他,可以成为彼此最忠实的盟友。
晏行舟还在思量怎样才能将退婚一事处理得令双方都满意,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由得侧目。
女子跪立青石地上,姣好的面容暴露在这一方灵泽之中,雨珠滚滚而落,眉心花钿玉露凝香,恰如芙蓉出水,身姿亭亭,不畏此刻风吹雨打。
“帝姬殿下,风雨侵寒,还请回屋。”晏行舟说罢,示意一旁的宫女侍卫护送褚楚回去。
褚楚抬手制止,看向晏行舟的同时出言调侃自己:“太子殿下为救黎民百姓都被罚跪,我这一路劳民伤财,更该罚。”
晏行舟一听这话便知是有人故意把消息传到褚楚耳朵里,沉声道:“帝姬殿下不必如此,今日之事的确是行舟处理欠妥,淋雨伤身,帝姬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快些回屋的好。”
褚楚轻笑:“一场雨而已,你淋得,我亦淋得,太子殿下肯放下身份为我驾马,我又有何不能同殿下在此罚跪?”
晏行舟怕她误会什么,正欲解释,结果对上那双清明如许的眼睛时发现自己想错了。
漫天飞雨下,女子目光澄澈净明,真挚得不掺任何杂质。
就好像当真只是单纯地为还他驱马之情。
这倒是显得他尚未出口的解释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晏行舟忽然觉得这桩婚事或许也没想象中那么难退,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
“帝姬气度非常人所有。”
“太子殿下亦是。”
两人相视一笑,雨幕连绵,无声胜有声。
大总管在褚楚跪下的那一刻便进殿禀告,大御帝后在御书房没等到褚楚前来,听见这话顿时再也坐不住。
御书房的门一开,大御皇后急忙出来将褚楚扶起:“我的好楚楚,你怎么还陪这浑小子跪下了,快些起来。”
宫女太监忙撑了伞跟在后头,生怕这雨冲撞了贵人。
褚楚乖然行礼:“楚楚拜见姨父,拜见姨母。”
女子身形单薄,不过一会儿时间身上的衣服就被雨给重新浇湿,看上去我见犹怜。
大御皇帝示意平身:“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虚礼。”
“这么大的雨哪是你能淋的?瞧瞧,脸都冻白了”大御皇后心疼得不行,忙从宫女手里拿了大氅给褚楚披上。
“我没事姨母,倒是太子殿下在此跪了许久。”大氅隔绝了暴雨的冷意,褚楚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些,便步入正题。
“楚楚知道姨父姨母是为楚楚抱不平,但今日太子殿下并非有意来迟,抢险救人是大事,楚楚等上些许时辰也没关系的,换作是楚楚也会这样做,若是救人还要受罚,这往后还有谁敢挺身而出。”
“楚楚所言甚是,是姨父不好,错怪了行舟。”大御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顺势将尚在雨中跪着的晏行舟扶起。
大御皇后看向浑身湿透的晏行舟,眼底闪过一丝痛色,骄傲如她第一次选择了低头:“这次是母后对不住你,母后向你道歉。”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悉心抚养成人,虽然平日里对他严厉了些,但作为母亲,有谁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晏行舟含笑摇了摇头,向着大御皇后施礼,动作神态温和如水,并不埋怨在意刚才的罚跪一事:“母后言重。”
看着母子二人没有因此伤了感情,大御皇帝很是欣慰:“行舟,送楚楚回去罢,入秋后天凉雨冻,回去后记得遣太医看看,可别染上风寒。”
知道父皇是在有意撮合他跟褚楚,晏行舟也不好在明面上推诿,只得应下,取了伞招呼褚楚:“帝姬请。”
“楚楚告退。”褚楚施了一礼,便随同晏行舟离去。
看着两人雨中并肩而行的背影,大御皇后一时间感慨良多:“一转眼,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倒是十分般配,像当初的你我。”大御皇帝轻轻拥住大御皇后,似是想起什么,眸底软成一片:“当初定下这桩婚事的时候还怕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想起先前透过窗户见到两人在雨中并跪而视,脉脉含笑,大御皇帝就忍不住为当年指腹为婚这个决定叫绝。
大御皇后点点头表示同意,忽而又捂着心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慌得很,趁着楚楚此番来了大御,这桩婚事还是尽早办了的好。”
“好,都听你的。”大御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拥得更紧。
大御皇后笑着躲开,手指在大御皇帝的胸口戳了几下:“都老夫老妻的人了还这样,晏逸尘,你要不要脸。”
大御皇帝捉住她的手:“不老,你我正当壮年,还可以给行舟添个妹妹或者弟弟。”
“不害臊。”
“不如生个妹妹好了,像云谏和凤澜一样,我看谦儿那小子倒是个懂得护着自家妹子的,来的时候还为此和行舟发生了争执。”
“还生妹妹,你知不知羞。”
·
这厢
晏行舟和褚楚一路无言。
大御皇帝有意拉近他们二人的距离,只给了他们一把伞,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促进感情。
但这就导致还不太熟,且都想着退婚的两人皆十分有礼地想要把伞留给对方。
刚开始还好,起码在大御帝后视线范围内不敢有太多小动作。
直到转出一道宫墙,脱离帝后视线,二人不约而同地拉开距离。
晏行舟撑着伞,把大部分位置都留给了褚楚,自己则留了半边身子在外面。
一来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二来女子娇贵,自己身为男子理应多加照顾。
褚楚想着自己身上有大氅,多多少少也能抵御一些风雨,而晏行舟在雨中跪了许久,比自己更需要这把伞,便也退开了一些,希望把更多的位置腾给晏行舟。
结果前前后后退了好几次,发现这伞总是停留在她头顶,没让她受到半点儿雨淋,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晏行舟。
只见男子举着油纸伞,紫袍墨发,风雨飘摇仍不减帝室矜贵,整个人退到伞外,将伞下的位置尽数挪到自己跟前,自己则被雨水浇了一路。
褚楚一时间是又好气又好笑。
打伞能打成这样的,放眼古今,恐怕也就只有她和晏行舟了。
九州五国人人皆道这位大御的明昭太子谦和守礼,谨知分寸,今日她总算是见到了,一点儿不假。
晏行舟见她停下,还以为自己的伞没打好,让她受了雨,正要再把伞递出去些,褚楚却先他一步握着伞柄移靠过来。
两只手这么一高一低执着伞柄,没有半点触碰。
“太子殿下,我们现在也算是有同甘共苦的交情了,称彼此一句朋友不足为过吧?”
晏行舟颔首:“嗯,可以这么说。”
毕竟除了朋友这个身份,其他的他也给不起。
褚楚看了眼悬在二人头顶的伞,拢了拢大氅笑道:“既是朋友,太子殿下倒也不必跟我如此客气,我初来乍到,日后有些地方还需要太子殿下多多关照。”
眼下人多眼杂,褚楚也不好说得太直白,但她相信,晏行舟这等聪明人能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晏行舟会心一笑:“帝姬说得是,行舟受教。”
褚楚知道他听懂了,心下舒朗几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利落,即使有些话不便摆到明面上说,稍加修饰处理,也能正常交流。
退婚一事关系两国,兹事体大,她这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简单的谈话之后,两人依旧共用一把伞相行,虽仍然很有分寸感地隔有距离,好在最后谁也没淋着。
将褚楚送到门口,晏行舟又交代宫女侍卫几句,这才回了自己宫中。
身上湿漉漉的很是难受,褚楚吩咐宫女备水洗澡,顾自进了自己房间。
刚一进去,手腕猛地被人拽住,褚楚还未站定,紧接着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抵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门扇,男子的气息逼至眼前。
“皇妹还真是迫不及待,这才刚到大御就忙不迭跑到明昭太子面前献媚,又是雨中同跪,又是撑伞共行,耍得一身好手段,把你那未婚夫哄得团团转。”
褚楚怒不可遏,对于褚谦擅闯自己房间行为很是反感,当即怒斥:“褚谦,你又在发什么疯?”
褚谦手指抚上褚楚的脸颊,因着不久前曾淋过雨,女子吹弹可破的肌肤比平时多了几分潋滟之色。
“皇妹哪儿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对着别人永远笑脸相迎,对皇兄我从来没有好脸色。”
褚楚躲开他的动作:“拿开你的脏手,你不配我好脸相待。”
曾经她也曾对自己这位兄长报以期许,以为可以兄妹和睦过完此生。
可他呢?他是怎么做的?
褚谦不屑地笑了一声,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大氅,眸中隐隐燃着火气:“你当真以为攀附上晏行舟从此就能摆脱我?”
褚楚进来时一只手尚按在大氅之上,突然被这么暴力一拉,指甲都崩断了两根,疼得她直皱眉。
“你干什么?放开我。”
“皇妹不是喜欢淋雨吗?那便一次性淋个够,免得你日后故技重施骗取他人同情。”
说罢,褚谦的手摸索到褚楚腰际,只需轻轻一挑,便会暴露春光无限:“既是要淋雨,这身衣服穿与不穿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