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秘香回京那天,秦姝跟秘湘君给她整理行李,东西也不多,吃得倒是带了不少。
秦姝碎碎念着,言语间还是希望她能谈个男朋友,个人感情上能有个依靠。
秘香一反常态地应着说好,倒是给两口子整不会了。
他们像大多数的父母一样,会操心儿女的人生大事,但又和大多数的父母不太一样,他们从不会逼迫秘香走进婚姻的殿堂。
秘香上大学那年,秦姝曾对她说,不要因为男孩子的一点点示好就去谈恋爱,也不要因为新鲜感就浪费正好的青春,她说,爱情要让双方共同进步、快乐才有意义,所以宁缺毋滥。
秘湘君鼓励她在大学谈恋爱,但更鼓励她可以充实自己,要她永远记住人外人有,不可骄傲自满。
因为这样的告诫,秘香一直以来就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大学四年里也不是没有人追,可因为见过更好的,就显得他们也不过如此,怎样都欠缺了一些感觉。
那时康航也给她牵过几次线,但都落空了,她很明确地说:“我有喜欢的人,真的没办法。”
可要八卦起来,她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去珠峰那天康航还在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她一口应下,康航震惊地看了她一眼,打趣她:“现在没喜欢的人了。”
她笑得无奈,只说没办法了。
是啊,没有办法将陈沫从自己的世界里剔除,哪怕隔山跨海,可总是会在某一天,不经意间刷到他的朋友圈、听到他名字……由此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那份喜欢就变得越来越沉,沉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秘香点开康航的微信,主动问他什么时候给安排和相亲对象见一面?
没一会儿康航就扔来时间地点,秘香都愣了下,这速度也太快了。
康航问:“难得你主动来问,家里终于催了?”
秘香轻笑着说:“不是,就是想谈恋爱了。”
攀越不了的高山就此停下吧,她已经学会了知难而退。
康航问她要不要先看看照片再决定见面?秘香说不用,她信得过康航。但其实心里在想,反正是八字没一撇的人,不需要什么神秘感。
只是当她在五台里见到康航嘴里所谓的朋友时,还是有些后悔的。
就好像是,明明是一场开卷考,可你偏偏要闭卷考,然后发现题型你见过,答案忘在某一页了,等想起来要翻书时,已经两手空空,一脸懵。
陈沫见到她时,也有点意外,两人都诡异的安静了两秒。
秘香稳了稳心神,故作惊讶:“啊,竟然是你。”她笑说:“我都忘了,你俩好朋友来着。”
康航让两个人坐,说:“今天是熟人局,本来你俩早该见面了。”他看着秘香笑,“上回你前脚刚走,陈沫后脚就来了。”
秘香微微笑着,给陈沫添水,心里已经开始慌张了。
陈沫说:“后来我俩在昭陵见到了。”
秘香点头,对康航说:“高中好友结婚,我也是没想到,陈沫竟然也会去。”
陈沫说:“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偶尔会聊聊。”
秘香抿嘴,浅浅地笑着,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有所指她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却没怎么聊过天吗?还是无意炫耀他很珍重每个人的相遇?
康航见他俩气氛和谐,便借口开溜,殊不知,他一走,整个气氛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秘香故作从容地搅拌着碗里的沙拉,面上看不出一点点不自然,可每当陈沫向她递话时,那一问一答的模式像极了人工智能。
陈沫忍不住发笑,问她:“跟我坐在一起是觉得尴尬吗?”
秘香喝了口水压惊,一味的逃避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壮着胆子道:“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我一起吃饭吗?”
陈沫疑惑看她。
好了,秘香懂了,一定是康航把他诓过来的。
秘香说:“康航打算把你介绍给我当男朋友,你问都不问就敢吃这顿饭?”
陈沫终于停了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什么?”
陈沫又重复了一遍,秘香大脑直接宕机,好一会儿才翻过回忆,问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可能。”她吐出一口气,不敢相信道:“看到你的朋友圈里有莫子琪的出现,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话说,她当年真的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沫坐直了身体,挑重要的答:“她出国旅游,男朋友是我同学,碰巧遇上就合影了。”
“啊……”倒是意外,秘香低头,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再抬头时也只敢先走为上,“抱歉,我今天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一点都没变,直面他的时候仍旧会落荒而逃。他有这么可怕吗?
陈沫觉得好笑,也起身,“我送你。”甚至很强势的先她一步,为她拉开餐厅大门。
那时,陈沫打心底里觉得,跟她坐在一起的感觉竟然如此自在。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陈沫很绅士地给她拉开车门,然后帮她系上安全带。那样近的距离里,秘香依旧很没出息地摒住了呼吸,深怕惊扰了什么。
很多次了,只要他靠近一点点,她就心动得不行。
根本无从确定,他得这些略带暧昧的举动到底是有意无意。
“现在住哪里?”
“三环碧水苑。”
陈沫调转车头,安静片刻后,突然说:“我看到你登珠峰的视频了。”
“啊,哦。正常的,我可是花了钱买过热推的,你要是刷不到那只能说我花的钱还不够到位。”秘香尽力让气氛活跃点,用词都俏皮了些。
陈沫却不笑,点开音乐随机播放,而后才问:“登顶珠峰是什么感觉?”
曲调悠扬,秘香似乎跟着音乐一起沉浸在回忆里,撑着脑袋看着前方出神地说:“没法形容,八千多米只是一座山的极限,并不是人的极限。我站在峰顶时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发现跟爬泰山一样,没什么区别。我是说心境。”
她说:“在山脚下的时候我就开始做最坏的打算,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埋在雪山下?但是在爬的过程里我变得很期待,躲过一次雪沟就会想怎么避免雪崩,我这个人不服输也不信命,喜欢自己说了算,所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登顶时,也只会觉得这是我该得的结果。”
秘香看向陈沫,这座高峰现在就在眼前,在她决定知难而退时,他主动扫除了障碍,似在邀请她继续前进。
陈沫点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恭喜你,终于实现了梦想。”
秘香愣住,回忆密密麻麻爬上来,好一会儿她才问:“那你呢?”
陈沫挑着眉头,笑了下:“啊,厨艺见长,实现半个梦想吧。”
“有一年冬天,我在多伦多的公寓里看雪,突然很想吃鱼汤馄饨,跑了很多地方都没买到。”他静静地说着,嘴边挂着一抹笑,“后来我决定自己做,从包馄饨到吊鱼汤,浪费了两口锅才能入口。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真厉害。”秘香说:“以前就有人说这世上恐怕就没有陈沫做不到的事,但其实我知道有件事你打死也做不到。”
“嗯?”陈沫在等她的答案。
秘香笑着说:“跳舞。”
陈沫愣了下,随即两人都笑了起来。
那还是陈沫刚来昭陵的时候,六中的早操不再是第八套广播体操,改成了风靡一时的小苹果舞蹈。
他什么都好,就是肢体不太协调,常被扣分,体育课会被老师拎出来单独开小灶。
那时候他吐槽过,说交际舞比小苹果好学。
秘香不禁莞尔,记住他的优点时,也会记住他的短板,然后告诉自己,看,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千万不要有滤镜。
在碧水苑分别,陈沫又叫住她,正式发出邀请:“下次试试我做的鱼汤煮馄饨吧,比秦阿姨的手艺应该不会差。”
到这时,秘香好像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对他念念不忘。
因为他跟她一样,什么都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