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葡萄酒
这一眼,宋玉悲便知望泱恢复正常了。她点点头,指尖去勾望泱左手的中指,“既然恢复正常了,这个相比你也用不到了。”
指尖被宋玉悲冰冷的手握住,只见一类似于红绳的东西圈住他的中指,被宋玉悲轻轻一勾,那红绳便断了,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宋玉悲转身离开,去处理昨日带回来的竹子。将人界的水引到鬼界,是通过地底的暗河,彼岸花的花蕊中通,宋玉悲便在人界留下一小簇花蕊,花蕊不断延伸,一直伸到鬼界,便可将人界的泉水运至鬼界。
她现在将花蕊延伸到了魔界,只稍用竹子做个连接装置,便可顺利将顺引出。
宋玉悲将竹子一分为二,拿到厨房,也就是放置酿酒用具的房间。望泱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不想宋玉悲进来了,他僵住身子,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手脚都不知往哪摆。
“让一让。”宋玉悲道。
宋玉悲没有测量工具,不知道竹子需要的具体长度,因此不敢贸然斩断竹子,故进来时颇有些困难。
望泱挪开位置,依旧有些碍事。
宋玉悲抬头看去,见望泱身上穿了件襜衣,那襜衣圈住他的腰身,愈发衬得他腰细腿长,身材比例极好,手里拿着瓜瓤,看样子打算出去刷碗。
宋玉悲忽起了调戏的心,她放下手中竹子,笑道:“望泱这般勤劳能干,不知往后要便宜哪家姑娘。”
望泱大脑一片空白,“噌”地一下,整张脸都红透了,他急忙底下头,有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就撞上了昨日烧火是堆在一旁的木材。
木材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将望泱的意识猛然回归,他道:“我是鬼魂,身上已背负一桩亲事,不可能再成亲,且这些东西,轮回转世了也带不走。”
宋玉悲看着望泱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愈发觉得有趣,有见他左耳小小的耳洞,心中奇怪,据顾灼华透露,望泱在人界,是清贵人家的孩子,如何会打耳洞。
“这话倒是有理,既然不能便宜别家的姑娘,就先便宜便宜你师傅我吧。”她眸光一转,越过竹子,往前走了一步,凑上前。
面对宋玉悲徒然靠近,望泱好似惊弓之鸟,眼睫不住打颤,视线不知往哪看。
他哑着声道:“师傅。”
宋玉悲退后一步,笑道:“人界规矩森严,如何会让男子打耳洞?”
望泱幼时因这耳洞受过不少同龄男子的嘲笑,他心底像是有一种逆反心理,他们愈是嘲笑,他便愈要做这件事,他让家丁到城中的首饰店,给他打了不少的耳饰,每日换着戴,他要让他们知道,他对他们的嘲笑丝毫不在意。
不过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与那群人也渐渐离散,望泱心底的逆反心也渐渐退下,再未戴过耳饰。
他道:“这是我生来便有的。”
宋玉悲手触上去,只觉得望泱的耳垂软软地,很好摸。脑子里一闪而过往日的片段,黑衣男子左耳戴一轮弯月,在鬼界阴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她曾笑问,“这是什么?”
男子垂下眼睫,眸色漆黑,“我生来左耳便带有耳洞,父母以为是不祥之兆,常常令我遮掩一二,我对此异常厌恶,因此便刻意戴了这个东西,来碍他们的眼。”
望泱固定着身子,不敢有丝毫动作,触在他耳上的指腹冰凉没有温度,他微微抬眼,看向身前的人。
她的背很薄,人虽高挑,看着却十分瘦小,仿佛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击败,但结果正好相反。
往日冷淡的双眸在此刻多了一些过去他不曾看到的情感,这时候的宋玉悲似乎有些哀伤。
望泱突然想问,她是因为什么而哀伤,是因为她离世的夫君吗?但他只是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宋玉悲退开,她意识到,对于师徒关系而言,这样的距离,实在有些太过于亲密了。
“幼年时可曾因为这个受过欺负?”宋玉悲问道。
望泱轻轻一笑,难得在宋玉悲面前放松起来,“有过,那时候我憋着一股气,一个劲地与他们较量,让家丁买了不少耳饰,每日轮着戴。”
宋玉悲问:“后来呢?”
“后来我便不戴了,我根本不在乎他们,对于他们的嘲笑,自然也不必理会。”
宋玉悲眼尾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望泱觉得有些可爱。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宋玉悲陈述道。
“那什么才算我的作风?”望泱问。
熟悉的面容就在眼前,宋玉悲差点脱口而出,冷血无情,阴险狡猾,但想到此人非彼人,便及时刹住了车,她冷下眉眼道:“做事不考虑,爱逞英雄。”
望泱知道宋玉悲是在说他强行变回原身的事,他难得起了与宋玉悲顶撞的心思,道:“既然已经走到了那一步,自然考虑过后果,我不是喜欢逞英雄,而是愿意为身边的人,承受这份后果。”
宋玉悲冷声问道:“那怕这后果让你身心受损,狼狈不堪,你也愿意?”
望泱道:“愿意。”
宋玉悲漆黑的眼眸看向他,嘲讽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徒弟竟是个痴情种。”她不欲再与望泱多言,弯腰将脚底的竹子重新抬起,估算了一下墙角的高度和宽度,将竹子砍成需要的长度。
望泱不知如何得罪了宋玉悲,他洗过碗后,又回到厨房,看见宋玉悲在忙活,想缓解一下二人的关系,便主动上去帮忙。
宋玉悲看了眼身后笨手笨脚的人,倒也没说话。二人联手将运水的装置做好。
宋玉悲指尖探出红光,只见墙上冒出几簇红色的花蕊,懒懒地搭在竹竿上,传输泉水的装置便算做好了。
忙完这头,宋玉悲又去检查让相归准备的大米。进到右侧的屋内,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跟在后面的望泱,下意识捂住鼻子,道:“怎么这么重的霉味。”
宋玉悲走到其中一个装米的木桶旁,打开木桶盖,扑面而来的霉味简直熏得让人不能呼吸。
“这批米用不了了。”宋玉悲道。
掀开桶盖,大米不知何时进的水,米粒之间连成小小的块状,表面浮起青绿色的霉菌。
“相归大人常年在魔尊身边,处理的都是一些魔界政务上的事,想必对这些东西也不甚熟悉。”望泱道。
宋玉悲跨出房门,望泱跟在身后,“师傅要如何打算?”
“当然是要去找相归算账。”
相归是天眷涯身边的重臣,在无极宫自有一方小院,进到相归住到院子时,此人正躺在紫檀木软塌上,等着美人喂酒呢。
“相归大人倒是悠闲得很呢?”
相归为魔尊登基大典买酒一事,在宋玉悲跟前屈服做小了许多日子,回魔界的路上,又被黄父鬼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地,日夜不敢停歇,好不容易感到无极宫,又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处理完事务,没有休息片刻,宋玉悲三人便到了,安置三人过后,才算有了几个时辰的安生日子,没想到又寻上门来。
相归被酒水一呛,推开美人,坐起来,堆笑问道:“不知宋姑娘前来何事?”
宋玉悲将手中的荷包扔到相归的怀中,道:“相归大人且看看自己寻的米。”
这荷包装的,正是先前发霉的米,相归打开荷包一看,便忍不住地咳嗽,他道:“这是什么东西?”
宋玉悲冷冷一笑,“自然是相归大人寻来做酒的米。”
“这这这,这我如何知晓。”相归不过是吩咐下去,让手底下的人照着宋玉悲开的单子买东西而已。
宋玉悲拍拍手,“我也不计较那么多,现离魔尊登基大典也没剩多少时日,相归大人付了萤石,我亲自去买即可。”
望泱坐在一旁的檀木圈椅上,喝茶的动作一顿,听到宋玉悲的话,也不住点头,“相归大人,我师傅千里迢迢赶来魔界,相归大人也总要拿出点诚意才好。
”
相归回过神来,知道这是师徒联起手来,敲诈他。
“不是宋姑娘想要多少萤石。”
宋玉悲坐下来,悠悠地喝了口茶水,“不多,也就五千块萤石。”
相归闻言,差点跳起来,“五千块萤石!不知宋姑娘酿的是什么酒?”
宋玉悲放下茶盏,“自然是魔尊登基大典时饮的酒。”
相归心里将宋玉悲骂了个狗血淋头,五千块萤石,这可是他两个月的月钱啊!但想到宋玉悲的手段,相归身子一缩,商量道:“还可以便宜些吗?”
“这已是最大的折扣。”
师徒二人从相归的府邸出来,脸上皆带着慈祥的笑。
望泱道:“师傅,买米真要这么多萤石吗?”
“自然不要,我上山时,看见山下有许多种植谷物的魔界农户,我们只要下山回收他们的谷物即可。”
“这要多少萤石?”望泱问。
宋玉悲想了想,“挺便宜的吧,可能也要个二百块萤石。”
二百块萤石,你坑人家五千块!不过这件事是自家师傅做的,自然不是坑。
想到相归肉痛的表情,望泱不知为何,心底竟变得愉悦起来,“师傅真是英明神武。”
宋玉悲停住脚步,看了看望泱,“学着点。”
前来找望泱的顾灼华听到二人的对话,满头黑线,望泱哥哥这是被宋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做人徒弟每几天,就被同化了。
“顾姑娘。”拐角处,露出一抹黄色的身影,顾灼华站在拐角的花丛处,若是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花丛处站了个人。
顾灼华拐了个弯,“宋姑娘,望泱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