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进京
裴千钧带着黔伯将林如许和王清渠送到大门外。“好孩子。”裴千钧轻轻拍了拍王清渠的肩膀,“此去京都山高水远,不管你做什么,祖父只盼你平安。”他眼含热泪,极为不舍。
“祖父……”王清渠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裴千钧。
“好了。”裴千钧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快走吧,杨将军已在山脚下候着多时了。”
林如许牵着王清渠,二人皆不舍地向裴千钧道别,“保重。”
京都位于九夷国最中部,又称中原。上承极北,下接南岭,左邻西川,右带东洲。是整个九夷国的政治中心和商贸中心。
时下民生繁荣,又开放海运,因此京中胡姬酒肆遍地,胡商叫卖不绝于耳。初出茅庐的王清渠刚入京都,也一时被震撼到了。
林如许见她睁着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外,也跟着凑了过去。“阿渠,看到那家酒肆了吗?”他问道。
“哪家?噢……可是‘桃苑’?”她有些好奇,仔细地观察起这家酒肆,只见酒肆前支了个小摊,摊子前挤满了人,根本看不见卖的是什么。
“对。桃苑出品的桃花酿,花香馥郁,甘甜爽口,也不醉人。是现下京都中最受小女娘欢迎的花酒。不过……”林如许卖了个关子,故意在这里停顿下来。
“不过什么?”王清渠见他不说,回过头来,才发现二人靠得极近,几乎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眼睫,令她呼吸一窒。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林如许肩膀上将他推回原位。林如许莞尔,接着方才的话:“不过桃苑还有一道经典小食——桃花酥。”王清渠眼神一亮。
林如许看着她馋猫似的样子,憋住笑意,为她讲解道:“桃苑东家爱桃花,在自家后院种了许多桃树。在桃苑还是个小摊之时,东家便常常取桃花做美食,最先做的便是这桃花酥,桃苑也因这桃花酥而声名远扬。”
话音刚落,便看见王清渠像一道光一样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刮得门帘晃动不已。
“清渠姑娘——”在外头骑着马的杨靳尧一惊,连忙呼唤,还抬起了一只手。可惜她一溜烟似的一头扎进了人堆中,很快便消失了。
他抬在半空中的手又尴尬地转回去挠了挠头,双腿一夹马腹走到林如许乘坐的马车处,对着车窗内的林如许说道:“阿……”姝字在舌尖饶了半圈,又生生咽了回去。“林公子,清渠姑娘刚刚……”
“不必担忧。杨将军送我二人到此处便好。”他看着杨靳尧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临出发时我已让我的侍卫们提前出发到京都安置住处了,此行多谢将军护送。”他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对他行了一礼,而后掀帘下车。
临走之时,林如许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对骑在马上的这位年轻的探花郎说道:“将军再不走,等会儿可就走不了了。”而后掏出一把折扇展开,慢条斯理地向王清渠消失的方向踱步而去。
杨靳尧一惊,猛地一回头才发现身旁已围了许多女子,有小女娘,也有风韵犹存的妇人。
“哎呀,这不是杨将军吗?”其中一个妇人惊喜不已。
“杨将军在哪?”另一个连忙凑过去,看到骑在马上的杨靳尧,眼前一亮。她双手一拍,立即大声嚷嚷起来。
街边正在逛街的女娘、跳舞的胡姬们顿时停下动作,朝他这边望过来。
“是杨将军!我们的探花郎回来啦!”突然一群女子蜂拥而上。不知道是哪一位向他扔了一条手帕,那群女子纷纷跟风,有扔手帕的,还有扔花花草草的。
“我们走!”杨靳尧避之不及,对着部众大喊,然后赶紧跳下马逃之夭夭。
刚抢到两盒桃花酥,一坛桃花酿的王清渠挤开人群,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看向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林如许,狐疑道:“你做的?”
“那清渠可就冤枉我了。”林如许用折扇挡住口型,凑近她低声道:“杨将军年少有成,又生的风流俊逸,还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那可是京中小女娘的热门夫婿人选之一呢。”
王清渠白了他一眼,表示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好吧。”林如许将折扇一收,“也就使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好让我们脱身不是。”
“这酒你拿着。”她将酒坛子往他怀里一塞,自顾自地往前走。
“阿渠,你等等我。”林如许连忙追上她。
二人一直逛到天黑,林如许才带着意犹未尽的王清渠回到住处。
二人住的地方离皇城只有三条街,是一间带着小院落的二进宅院。虽不起眼但胜在地段繁华,闹中取静。周边多为进京赶考的年轻举子赁住。
“都说京城居大不易。”王清渠边走边和林如许说话,“我们林公子当真是财大气粗。”面带调侃之意。
林如许推开东边一间厢房的门,屋内一应器具早已添置齐全。“阿渠,这间厢房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向阳且宽敞,你可喜欢?”
王清渠走进去四处转了几圈,趴在窗台上还能看到院落内的树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林如许见她满意,也开心不已,“我就住在你旁边的厢房,阿渠若是有事唤我便可。”说罢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身欲走。
“等等。”王清渠喊住他,林如许又转了回来,“怎么了?”他问道。
“祖父说过的那一桩贪墨案,你有头绪吗?”她正色道。
“今日太晚了。”林如许目色温润,“明天再和你细说吧。”
王清渠闻言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还有,谢谢。”她忽然感觉有些羞涩,小声的向他道谢。
林如许眼下的卧蚕又浮了上来,“舟车劳顿,阿渠早些歇息,晚安。”他轻轻合上门。
“晚安。”王清渠回道。
一夜无梦。翌日,王清渠特意起了个大早,一边听着隔壁宅院传来的读书声,一边练剑。还没练完,就见林如许房门打开了。
“这么早?”她双眉上挑,有些意外。
“阿渠如此勤奋,我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林如许一边回着她的话,一边走到院落的另一边打起了五禽戏。
王清渠见状也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到自己的事情上面来。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二人均晨练完毕,各自去洗漱之后便在正堂内用早膳。
王清渠吃完碗中的清汤面,又捏起一块桃花酥慢慢地啃着,“昨晚问你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看了一眼林如许。
林如许正慢条斯理地挖着一碗豆花,口感轻柔,入口冷热适中,汤水乃是用姜片熬制的红糖姜水,入腹温热熨帖,舒服地他双眼微微眯起。他闻言缓缓道来:“这幢案子是五年前的旧案了。
那时西川有流民滋生□□,朝廷派永宁侯,即杨靳尧的父亲前往平乱。大军甫一入西川,杨侯爷便上书诉苦,言明当地大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
然而巧的是,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川衙门上报当地连年旱灾。朝廷觉察出不对,因此暗中派出人手前往西川查探。
不料,这一查便查出这场举国震惊的贪墨案来。此时西川刺史方信上书捐献白银四万两充作军费,但一刺史哪儿来这么多钱?
后暗探回报,在方信上任之前,前西川刺史宋引祁曾在十年前上书用监生名额换取地方富户捐钱捐粮,以赈济受灾流民。
不料这宋引祁却是假公济私,募捐而来的钱粮八百万两全数贪污,为堵西川众官员之口,还分出去了不少。上下打点后,此事得以隐瞒多年。可他手中仍截留下来许多,后宋引祁致仕,方信上任,在财帛利诱下也缄口不言。
可方信却是个有勇无谋,好大喜功的。这一上书捐银本为邀功,不想却是将瞒的如同铁桶一般的贪墨案捅了个洞。朝廷震怒,将西川上上下下大小官员都抓了个遍,西川官场几无人可用。近年来科举连年举办,才日渐起色。”
王清渠听的眉头紧皱:“既如此,圣上为何提出重审这幢案子?”
林如许吃下最后一口豆花,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接着道:“宋引祁致仕后一年内便因病去世了,此事因他而起,自然要去查探宋家,宋家人一口咬定此事为摄政王许阳君所指使,那些钱粮也早就送到许家去了。
再后来,便是元月政变,许家被抄。但当时朝廷搜遍了整个许家,并未发现那大笔钱粮的痕迹,且摄政王麾下的许家军,一直都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我舅舅身死当日,许家军的兵士有不少都是面黄肌瘦的。”
“所以圣上认为钱粮去向存疑,想要追查?”王清渠连桃花酥也不吃了,抬起眼看向他。
林如许瞧着她唇上还挂着糕点的碎屑,便抬起手帮她擦掉,双唇柔软,一如他此刻的心。他刚想要回答,却听到侍卫的声音传来。
“公子,清渠姑娘,有客拜访。”那侍卫单膝下跪向二人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