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脱到什么程度?”
回了画室,林醉想起来问。
柳茵提起笔,想了想:“到我喊停吧。”
林醉点头表示赞同,靠在高脚椅上,动手解衬衫扣子。
领口下肌肉线条清晰无比,衬衫晃动,露出若隐若现的倒三角轮廓,他从后背抓起整个衬衫褪下,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拿笔戳着下巴,摆正了画纸。
思绪已经按捺不住飞舞起来,白布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依靠想象的画笔挥洒起来,连风雨声都消失了,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
林醉撑着一条胳膊在椅子上,肩膀斜斜打开。
姿态慵懒随意,从正面看,他大方的露出上身,紧致的腹肌清晰分明,显露出中间一条明显沟壑,从脊柱一直延伸。
随着动作调整,显得劲瘦,骨感,又优美之极。
他神情清淡,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似乎眼底潜藏着漫不经心,愈发有内外不一致的张力。
“这样可以吗?”
柳茵坐在上位的视角,被牵引的有些慌乱,手抖了一下。
一道硬痕从眉毛那里划了下去。
她尽量语气简练:“可以了,别动”
手底不动声色的撤了一张纸,又来一遍,重新勾勒线条。
他垂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微微勾起唇角,有意去捕捉她的视线。
柳茵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思被搅得一团乱。
但一想到对方现在就是自己的人偶,就强作镇定下来。
还直勾勾的看回去,道:“换个位置。”
林醉依言转身,侧面对她。
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两条长腿随意撑着。
柳茵给他递了瓶水:“口喝吗?先喝点水。”
也不知道是谁紧张得口干舌燥,林醉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
侧脸面更有些性感的味道,他忽然问:“这样影响你吗?”
“等下,沾到泡沫了。”
柳茵说这走近了些,垫着脚,这个距离几乎是坐在他的腿上。
很轻,很柔的,把那个东西去掉,扔在一旁。
是刚才组装木板的时候,他头发吸到的泡沫球。
林醉清晰的吞咽了下,点头:“你平常也这么仔细对模特吗?”
“对啊。”柳茵随口乱编:“你有意见?”
林醉摇头:“这是你的专业,我无权发表意见。”
“你说的对,这是我选的。”
柳茵似乎对他的反应毫无察觉:“你相信我就好。”
“林教授,你呢?”她终于察觉他的异样,故意调侃。
林醉调整了下呼吸,望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只有工作,没有实施感情的机会了。”
“哦,是吗?”柳茵明知故问:“那以后呢?”
林醉恢复正色道:“我申请到了动物所的项目,下个礼拜随队去南极洲。这次过来,是想跟你道别。”
柳茵顿住,很快站直了身体。
露出一丝违心的笑意:“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吧?”
“是,我一直想去,之前对你撒了谎。”
林醉试图捕捉一些她的内心,但全然没有破绽。
继续问道:“那你呢?你的真心呢,就是陪那些小孩玩玩吗?”
她说:“我也喜欢啊。”
他问:“哪种喜欢?”
“就好比,我喝水喜欢各种各样的饮料,甜的,酸的,刺激的。”
柳茵收回目光,直白的看着他道:“但就是不需要白开水,没有味道。太,无,聊,了!”她咬重尾音,强调最后一句。
林醉打趣道:“不健康的糖水,就不怕肚子痛?”
他声音轻轻的,却似一根冰刀刺中内心。
“要你管。”
柳茵愣了下,勾着唇角凑近时,轻带了他一巴掌。
林醉笑着偏头躲过,才补上后半句:“白水虽淡,却是必需品,也许慢慢你就会记得,它最适合你。”
一直到了入夜才画完。
林醉看着画里的人,和三年前比起来截然不同。
风格冷硬了许多,好似纯然客观的角度画出来的,线条格外利落。
他沉吟道:“这比以前要冷漠多了,是吗?”
“因为身份不同了。”
柳茵简短答道,只是收着画具:“你现在只是道具。”
她今天效率很高,不想多想不愉快的事情,很快恢复成年人的洒脱。
“原来如此。”
林醉接受了这个说法,倒是不介意。
只是略略感觉,她好似有些生气,比之前更疏离了些。
“今天也留宿吗?”
柳茵坐回沙发上,抿了口气泡水,慵懒的目光自带着勾人的意味。
林醉略有些诧异,但也听懂了弦外之音,站在那里没动。
“别误会,只是晚上有大风,出行太狼狈。”
柳茵起身去厨房,在小锅里煮红酒,邀请他坐。
“我煮了点热红酒可以助眠,你明天一早走,就当送行了。”
“好。”林醉穿上了衬衫,随意敞着扣子。
深陷在沙发里,很自然的搂住她,像痴缠的情侣。
柳茵没推开,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靠着,有一搭没一搭问林醉出行的安排。
他说起这趟去的还有基建工人。
除了实验数据还有其他维修工作要帮忙,所以体力考验很高。
问着问着,他一低头,看柳茵已经睡了过去,便抱着她去床上,找了件衣服披着在沙发上闭眼。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窗帘像鬼魅的长袖一般招摇,卷拂飘荡。
伴随着“当当”敲窗的声音,柳茵翻了几个身,模模糊糊又睡过去,总是不安稳。
他起身去阳台,把窗户外作响的架子,拧紧了螺丝。
顿时,室内安静了许多。
凌晨六点。
他动作很轻的起床,起身时,却还是惊醒她。
或者是,她大概也一夜没有睡着,安静的坐起来。
“再多睡一会吧。”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五点,先去上海转机。”
柳茵点点头,低声问:“要去很久吗?我们怎么联系?”
林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估计没有网,我会去基站打电话,一个月一次。”
柳茵点点头,嘟囔:“那么麻烦哦。”
知道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想要一个结果。
柳茵反而失落,所以这次离开,有些格外不舍的感觉。
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送你。”柳茵起来穿着衣服。
“外面很冷,别出去了。”林醉将她抱回床上,掩上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
换来柳茵一阵打闹,床铺被卷得更乱。
柳茵喘匀了气:“好,你走吧。”
林醉补充道:“我会把有趣的事情也分享给你,你好奇的话。”
她撇撇嘴:“不需要,我不如看纪录片。”
林醉知道她赌气,耐心地做解释:“我先回趟动物所,跟同事先坐飞机,然后坐轮船,到了岛上可能会没有信号,等回程了我就能用电话联系你。”
柳茵背过身,良久“嗯”了一声。
///
林醉将镜头盖拧紧,装进袋子里。
行李箱整整齐齐归纳好,放在门口的角落里。
李教授在电话里提示过:“一定要安全为先,不要冒险。”
还有诸如:“有很多额外的工作需要年轻人去完成,出去就是代表着国家。”
这一趟,相当于生死未卜。
林醉早就有所准备,所里目前能争取的唯一机会。
几乎是一条必经之路。
机场T2航站楼。
林醉带着队员,和从萧山赶来的同事一起进机场。
和对方领队,交涉关于后续安排的计划。
下午四点左右。
林醉在托运行李,顺便等队员们和家人告别。
这一去半年,很多都是刚刚成婚的工人,家里人难免不舍。
队友们瞧见林醉不慌不忙,帮大家打点。
却不见有通电话和家人告别的意思,纷纷打趣道:“林教授居然是独身?说出来都没人信。”“别瞎说,人家林老师肯定名草有主了?!”
面对各种追问猜测。
林醉只是笑笑:“已经跟爱人交代好了,不想她难过。”
“就是嘛,人家哪想咱们这么墨迹。”
“走啦,走啦!”
林醉走在最后,穿上大衣整理好包裹,被人群拥着往里走。
感觉到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图片。
大概是昨晚她没睡着,拍来一张凌晨挂着月亮的照片。
那时他在阳台喂小柴犬吃东西,背影一大一小,看着倒是温馨。
画面角落可以看到。
她是趴在床上拍的,纤白的手臂随意撑着,发丝铺散着。
配着一条文字:“等你回来接走它。”
柳茵在示意,她看破了这招。
明明是他特意送来小狗,怕她会孤单。
又或是留着一份挂念,让自己忘不了他,这人真是诡计多端。
“好,一定。”
林醉回复了点头的表情。
他知道,再等到最后的答案前,这已经是胜利的号角。
///
洗完澡后,柳茵将自己甩到沙发上。
摆脱了一身的冷汗,换了一件干爽的棉麻裙子。
她踩着木质阶梯上阳台。
坐在窗前的秋千椅上,手机翻到空空如也的聊天框。
她还记得,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大海上飘荡,目睹了轮船侧翻,大量的水涌上甲板。
她赤着脚,飞奔到甲板上,喊着林醉的名字。
周围是海水咸湿的味道,风吹过来,带走皮肤上的汗液,是彻骨的冷意。
她怎么也找不到人,船上空空如也。
林醉站在高高的桅杆下面,背对着他,白色衬衫上氤氲出血渍。
回过头的一刹那,他被冲击落海。
良久,她摸了下脸上,冰凉
可回想起来,明明也没有那么心碎。
身体大概比内心诚实吧。
柳茵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久,为自己怪异的情绪难受。
怎么会幻想这样糟糕的事情,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心脏胀痛。
她爬起来,在手机上搜索信息。
翻出关于南极的新闻,天气预报说有极端天气。
长时间的白昼和暴风雪,公众号文章转载都说,科考基地没有信号。
零下十五到二十度,也没有及时的食物供给,这趟他还要跟着维修基建人员,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工作。
思来想去,还是给张宇成打了个的电话。
记得在学校时他一向对林醉的经历很熟悉,两人聊了几句。柳茵问起他知不知道,关于这场科考行动的事,有些旁敲侧击的打听林醉之前的事。
据张宇成说。之前林醉一直没参加,就是因为身体问题。
之前林醉读研时就去过一次,患了急性病,在船上出的事,被迫放在小岛上。
那件事一直算是个阴影,也是遗憾。
现在林醉身体恢复的不错,虽说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但整个路线还是很安全的。
聊完也没有安心多少。
晚上的时候,柳茵给自己煮了杯热红酒。
肉桂的香气飘满了屋子,脑袋也微微发昏,准备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号码来自境外某国地区,接起来后,只有沉闷的气息声。
她准备挂掉,刺耳的风雪声传来。
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林醉打过来的,她清醒了一大半。
心脏悬着一般,试探着问了句:“你到了吗?”
那边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了稍安静地方,似乎带着笑意。
“阿茵,这是来自南极的电话。”
她点头:“嗯,我知道。”
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今天遇见小企鹅了,很可爱。”
林醉:“还被贼鸥踹了脑袋,这里的海豹胖乎乎慈眉善目的。”
林醉:“我拍了很多照片给你,或许你用得上。”
林醉:“每个人只有半个小时的通话时长,我得省着点用,每个月多给你打几次,好不好?”
一直是他在说话,那种朝气的状态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他带着兴奋的语气,恨不得将眼前所见都告诉她。
柳茵也被感染到,心里天翻地覆,开口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捏着手机,压抑着尾音的颤意:“呐,好想一起看。”
有些风景因为你不在,所以总是遗憾悲伤的。
她低头翻出微信,弹出了一组照片。
是他穿着银灰色的防寒服,带着帽子和墨镜。
露出灿烂的笑意,背后是成群飞过的海鸥,不远处有些像小圆点的大概率是企鹅,他仓促间按下快门,是为了让她一看到后远处升起的日出。
海面上,橙红色的一抹火球。
在波澜起伏的海平面上升起,将海水都染成了绯红色。
是白昼里的一抹奇观,也是大自然美妙的馈赠,稍纵即逝的美丽。
“我看到了。”她在电话里回应。
“那下次见。”知道了他有30分钟的通话时长,可以分散使用。
这一次估计也只能停留两三分钟。
在两人沉默着一秒钟里。
时间飞逝,却不知道谁先挂断电话。
柳茵点了点手机屏幕,着急道:“林醉,等你回来,我们结婚吧。”
以为他听不见了,她在想要不要再说一次。
隔了几秒,听到一声欢呼。
林醉跑到了山坡上,在风里久久回荡。
“阿茵。”他咽下喉咙里艰涩:“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