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行了，你下去吧，本宫先一步回宣明殿歇息。”
“是。”
宋梨回房，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因靠坐一夜酸痛的腰，仰头望着房梁。
这皇后娘娘的性子同样貌一般，端的是大家闺秀、讲的是贤良淑德，想来也不会是刁蛮的主子。
只她方才说要留自己贴身伺候的理由实在有些蹩脚，若说实际缘由…脑中恍然闪过沈括的脸，宋梨旋即明白过来。
要她在皇后院做粗使宫女的是他，如今要挪她去做贴身侍女的也是他，皇上的心思旁人还当真是难以捉摸。
至于皇后所说要自己不许藏拙，宋梨十分清楚，在后宫中再出挑也不能压过主子，否则便是僭越，因此琴棋书画的那些本事仍得捂牢，只能在皇后身边的一些小事儿上下功夫，还不能得罪了皇后心腹招人嫉恨。
于是宋梨没有等着绿窈来，而是主动寻了过去。
皇后大抵是醒了，宣明殿门大开着，有几名宫女端着打好的水进出，上头还飘着几朵花瓣。
其中一个宫女从里头出来，穿着同旁人不同的衣料，高昂着头，瞧着的确是很有几分艳美。宋梨堆起笑凑了上去，向她微微颔首，“是绿窈姐姐吗？”
绿窈不轻不重的嗯了声，带着几分审视打量着她，“你就是宋梨？”
“是，姐姐。”
“我同你可没亲，胡乱攀什么，”绿窈面露不耐，“以后唤我绿掌事。”
看来是个不好相与的，她老老实实行礼，“绿掌事。”
“皇后身边的规矩虽不如御前严苛，却也是不容你出差错的，收起小心思，踏实些。”
绿窈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仍高昂起头瞧着前边儿。
她虽不喜听人嚼舌根，却也免不得有几句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
人人私底下都传宋梨狐媚，耍小聪明勾引皇上，如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进了皇后殿，浑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平生最厌恶这样的奴才，偏偏皇后娘娘认人不清还要她贴身伺候，她便不得不拿出掌事宫女的款来替皇后娘娘看着。
宋梨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这人拿腔作势颇有些不近人情。
绿窈见宋梨低眉顺眼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人惺惺作态，伸手在她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愣什么，没瞧见她们都在忙活？跟着去搭把手啊。”
“是，绿掌事。”宋梨忙跟上去一道进了皇后殿，没瞧见背后的绿窈直摇头。
“来了？”沈秋韵卸靠在贵妇榻上，任由宫女替她梳洗上妆，“去给本宫倒杯茶吧。”
宋梨应了声，到桌前斟了盏茶，又用手背贴在杯盏上试试了温度，才给她端去。
沈秋韵端起品了口，“午后张家妹妹进宫，绿窈去教习下头新分配的宫女了并不得空，你就跟在本宫身边，记得机灵些。”
“是。”
沈括到底是让张若燕入了宫，还封了个燕妃。午后行完册封礼，她依礼去面见皇后，刚进殿就看见了站在沈秋韵身边的宋梨。
她向给皇后行完大礼，坐在了下首，有宫女上前为她斟茶却被她抬手挡住，“皇后娘娘身边若是缺人手，嫔妾这儿倒是有几个可靠的，宋姑娘在此皇上怕是要心疼呢。”
沈秋韵淡笑，“本宫这儿人手尚且足够，若是哪日缺了定来向妹妹讨要，到时妹妹可别舍不得才是。”
“怎会，嫔妾这儿的人随时听皇后娘娘差遣。”张若燕朝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佯装上前替她捏肩，暗自擦肩撞了那端着茶盏的宫女，茶水翻洒了那小宫女一身，她顾不得擦拭，吓的直跪在地上磕头，喊着娘娘恕罪。
“呀，怎么洒了，”张若燕笑着，眸光一转，指了指宋梨，“可否劳烦娘娘身边的宫女给本宫再斟上一盏。”
沈秋韵的笑僵了一瞬。
“春儿，你先下去吧，”宋梨走过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身旁，低声吩咐。
看那小宫女哆嗦着退下，她去拿了干净的茶壶茶盏来，为她斟上，“娘娘请用茶。”
张若燕端起茶盏刚凑到唇边便停下了动作，眉头轻皱做出嫌弃模样，“秀玉，去将本宫给娘娘的礼呈上来。”
很快叫秀玉的宫女就捧着个绣了精细的花样的绒盒重新走了进来，“皇后娘娘，这是今年的新茶，我们娘娘特地拿来请您品尝。”
“燕妃娘娘，皇后娘娘这儿的茶是皇上亲赏的，也是皇上平日喝惯了的。看您方才…您若是喝不惯，奴婢替您沏壶新茶来。”
张若燕其实于茶不大通，方才只想着刁难又根本未曾入口，于是听宋梨提及御赐就一时语塞起来，颇为怨恨的瞪了她一眼。
“宫女不懂事，妹妹可别同她计较，这茶本宫收下了，多谢妹妹。”沈秋韵眉目舒展，出来打圆场。
“皇后娘娘，嫔妾初入宫，还有许多事儿要打点，就先告退了。”
“宫中乏味，妹妹可常来找本宫闲谈。”
“是，娘娘。”见她起身，她身边那个叫秀玉的将茶盒往桌上一摆也急急跟着走了。
“你胆子倒大，敢谎称这再寻常不过的茶叶是御赐之物。”沈秋韵估摸人走远了，才看向宋梨。
“奴婢瞧燕妃娘娘端茶时的手势生硬，猜想她是不爱喝茶也不通喝茶之人，光是闻着应是分不出差别，才斗胆撒谎，请娘娘责罚。”
“虽说你是为了维护本宫，但错了就得罚，”沈秋韵指了指那锦盒，“就罚你拿去喝了吧，左右本宫也不大爱喝茶水。”
“谢娘娘赏赐。”宋梨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走上前替她捏肩。
“你呀，还算机灵，”沈秋韵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你替本宫和燕妃结下了梁子，日后她同你若有个什么，本宫定为你撑腰。”
“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