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温展一直都觉得,人们对于幸福的定义很苛刻。好像人一定要拥有很多,满足各种苛刻的标准,才能觉得并且一定要觉得幸福。任何安于现状的想法似乎都会被冠以“躺平”“摆烂”的罪名。
温妈妈认为人要很健康很健康,身体没有一丁点问题才算幸福。所以她后来得了乳腺癌,就再也没有开心过。
温爸爸觉得人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事业节节高升才能幸福。可是他越挣越多,却没办法阻止生活越过越糟心。
温展的同学认为人要考很高很高的分,去排名靠前的学校,才会幸福。所以即使她考上了211也依然不满意。
温展从小就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可能她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能成事的性格。小时候躲在爸爸妈妈屁股后面,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她就觉得超幸福了。
她对于幸福的认识来自于她的爸爸妈妈。考高分,去好的学校,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和门当户对的男朋友结婚,三年抱俩。
她问妈妈:“然后呢?”
妈妈说:“然后?然后就没了呀。”
于是温展从此把这当做她人生的必经之路,每一步都在向所谓的幸福靠近。但是她走的越来越远,却越来越迷茫了。
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候唯一的烦恼,就是只有一点点的零花钱和一大堆不能干的事情。
后来她妈妈死了。她突然发现,原生家庭给她撑的大伞,开始漏雨了。好在她爸爸作为一名父亲还是很称职的,及时补上了洞口。可是他一个人撑伞,时间长了难免力不从心。慢慢的,撑伞的人多了一个。
陈阿姨和爸爸一同握住伞柄。躲雨的也变成了温展和陈勒两个人。陈勒比她小三岁,是陈阿姨的儿子,也是她的亲弟弟。
然后温展在一瞬间明白,细水长流的人生是很难得的。哪怕人被困在一段很艰难的日子里动弹不得,只要没有更糟糕的事情降临,就算是很幸运了。
她当时什么都不懂,但她朦朦胧胧的摸索出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她无法用自己混乱的逻辑和价值观去判断整件事情的性质。于是她真的摆烂了,她任其发生,顺其自然。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就掌握的本领。一旦一件事情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就什么也不做。之后的太多太多事都是一模一样。
她长大那年,各种圈子青黄不接,韩流涌入,把学生的日常弄得天翻地覆。他们都忙着买贴画,集周边,和其他顶流撕的天昏地暗。温展从来不参与他们的纷争,她也确实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也没那种精力去为了自己的喜欢不顾一切。
她总有更重要的事。没有人能比得过她自己。她时常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没有精力分给别人。后来想想,又觉得自私一点未尝不可。
她跟继母住在一起后。温展就按部就班的念初中,考高中。她学习没那么努力,但有一点点小聪明。就是大多数情况下老师把班里爱捣蛋的学生家长请到学校里对他们说的,“孩子很聪明,就是不把聪明用在正地方”的那种聪明。于是后来她很轻松的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成了一名普通的中等生。
入学半个学期后就分了文理。当时市面上铺天盖地都是叫嚣着宁当理科吊车尾,不做文科鸡头冠。仿佛在这场巨大的舆论战里,文科忘了请水军。于是她脑门一热,学了理。
可是他们那届有两个温展,另一个是男生。然后管分班的教导主任也脑子一热没有细看,想当然的分了班。
选理科的女生去了文科班,
选文科的男生去了理科班。
刚开始温展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屁颠屁颠的把一箱子书哼哧哼哧搬上了四楼。刚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安生坐下时听见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说:
“既然我们都选择了文科,那么以后每周物化生我们分别只上一节课。以后大家就努力把政史地学好。”
班里迅速响起学生的欢呼声。温展在一片欧耶的躁动里目瞪口呆。
“我靠。”
可惜还没等她来得及把情况反应给班主任,放学铃先响了。这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铃声。于是她只好一路小跑,逆着回宿舍的人流去电话亭打电话让她爸想办法。
周围已经有了不少的学生。分班第一天,大家都急于向父母汇报结果。温展旁边的女生从创新班滑到了普通班。她哭着给父母交代着,说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她只能待在二班腐烂了。
她这一哭不打紧,吵的温展她爸什么关键信息都没听到,不停的“什么?”“怎么了?”“理科班怎么了?”
三分钟的通话时间在拉扯中流逝。温展只好又打了一个。后面排队的人流开始唧唧歪歪,发出不满意的声音。
“从回寝到熄灯就三十分钟,你一个人打个没完别人怎么办?哎呀烦死了这破学校一共五个电话两个都故障,这么多人三个怎么够啊。”
温展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硬着头皮打完电话,没听到爸爸的回复就“啪”的一声放回。后面的人长舒一口气。
看看手表,温展暗叫不好,急忙往宿舍赶。走到宿舍门口,她看见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往门口进,心里顿时放松了一点。
她走快几步融入他们,即将进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几个!站成一排!有没有规矩!几点了!不知道十分钟内必须进到宿舍吗?”
作者有话说:修文的时候发现字太多太密了看着很费眼,就把间距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