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46.
我下意识地跟着飞坦先生走出了超市。反应过来后，我立刻抽走手臂。
在飞坦先生震惊中含有一丝受伤一丝迷茫一丝愤怒的眼神中，我边跑边解释：“不行，得找零才行！”
飞坦先生现在是可以败家的。
但这钱，相当于是我向他借的。
而我不可以败家。
绝不吝啬，也绝不挥霍。有序、严谨、真诚——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即使是找零这种小事也一样。
……好吧，我承认。
我当时只是觉得和飞坦先生的距离太近了，必须得离远一点。
不然我的大脑要因为过热而停止运行了。
47.
我拿着零钱出来的时候，飞坦先生已经把那盒烟拆开了。
他自己叼了一根，又抽出来一根给我。
我学着飞坦先生的样子，也把烟叼在嘴里。
飞坦先生掏出火机，低头，用手挡着风，点燃了那根烟。
……明明是这么普通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帅啊！
然后飞坦先生把打火机递给我。
我也试着用手挡着，按了好几次火机，却都没能点燃。
有点尴尬。
我转身面向墙角，想用身体来挡风。
飞坦先生突然凑近了。
他专注地微皱着眉，用自己点燃了的烟头来点我的。
那一瞬间，我完全忘记自己有没有在呼吸了。
48.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飞坦先生纤长的睫毛和暗金色的眼睛就在我眼前，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他在耐心等待，等我的烟被点燃。
缭绕的烟雾后面，飞坦先生的表情显得有些暧昧不明。
但是很快，聚在一起的烟头上，两团红色的、小小的火焰，细微地照亮了他的脸。
我总是会想起来这一幕。
那时候的飞坦先生，和我前两次见到的飞坦先生，都不太一样。
那是，只作为“莉莉丝喜欢的人”而存在的，飞坦先生。
49.
我是如何狼狈地被呛到的，这件事就略过不提了。
飞坦先生又是怎么自然而然，甚至可以说是厚着脸皮地接过我手中的烟，放到自己嘴里的，这件事也不提了。
好吧，勉强提一下。
当时，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轻浮。
我只感觉，努力和我拉近距离的飞坦先生可爱到不行。
就像一只经常弓着背炸毛的猫咪，突然收起自己平时一贯的警惕，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蹭到人手边一样。
它没有发出撒娇的叫声，也没有躺下袒露出毛绒绒的肚皮。
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50.
“莉莉丝。”飞坦先生叫我的名字。
“嗯？”
“你喜欢我吗？”
我僵住了。
身体比思绪更快地，我点头，开口。
“喜欢。”
“那就在一起吧。”
我看着他。
和我在一起，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这时候的飞坦先生是绝对想不到的。
但我已经想了很多遍了。
首先，就是……
“戒烟。”
“……”飞坦先生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嗯？”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得戒烟哦。”
我指指他嘴里燃了一半的烟。
“这就是你这辈子能抽的最后一根了。”
他勾起嘴唇，点了点头。
“好。”
就这样，比原计划更为高效的——
我们在一起了。
51.
在一起之后，飞坦先生每天早晨都来接我上学。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享受这十几分钟的上学路。
在库洛洛身边。
库洛洛真碍事。
多数时间，都是我说，飞坦先生听着。我问他昨天的工作怎么样，他就会多说一些。
说的时候，偶尔还会看一看库洛洛。
库洛洛真碍事。
52.
每天下午，飞坦先生也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
“你这种工作，竟然还能准时下班吗？”我问飞坦先生。
“老板批准的。”他说。
“特意批准你留出时间来陪我吗？”我开心地说，“老板人真好！”
旁边的库洛洛也说：“很人性化啊。”
……库洛洛真碍事。
53.
“飞坦先生，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奇怪吗？”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
“哪里奇怪？”
飞坦先生看向我。
“三个人走在一起，很奇怪啊！”
我看向旁边的库洛洛。
库洛洛看向飞坦先生。
“还好吧。”
飞坦先生含糊其辞。
“我们明明是情侣啊。”
我不解，“两个人走就可以了，库洛洛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啊？”
飞坦先生看向库洛洛。
“还好吧。”
库洛洛以没事人般的表情说。
54.
“你没有发言权！”
我怒了。
前几天，喜欢库洛洛的学妹还来问我，我们三个是不是开放关系。
我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我和飞坦先生是绝对绝对，只有彼此的情侣关系。
“可是库洛洛学长说……”
学妹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说你们三个是‘无须用狭隘概念界定的私密关系’。”
……库、洛、洛！！！
55.
“其实是这样的，莉莉丝。”
库洛洛解释，“你也知道，最近有社会上的怪人正在纠缠我。”
“哦，你说的是……”
我想起来了，“那个红头发的先生？”
“没错，就是他。他叫西索。”
库洛洛说。
“他很难缠，一出校门我就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雇佣了飞坦当保镖。”
“你要叫‘飞坦先生’。”我纠正。
库洛洛从善如流地改口，我转向飞坦先生，“飞坦先生，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件事？”
“库洛洛是雇主。”飞坦先生说。
我点点头，接受了。
“你怎么不让他叫我‘库洛洛先生’？”库洛洛说。
55.
我无视掉库洛洛的发言。
他还是很碍事。
但，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忍一下了。
毕竟，那个叫西索的男人，最起码在难缠程度上，库洛洛没有夸张。
我也被西索上下扫视过，那感觉如同被黏腻的口香糖包裹住了一般。
尽管不知道西索为什么会缠上库洛洛，但万一西索想用库洛洛身边的人威胁他，我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我的安全……嗯，也需要飞坦先生的保护呢！
56.
不过，我果然还是想要和飞坦先生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飞坦先生说，也有很多事情想和飞坦先生一起做。
比如，我想告诉他，我们第一次约会预计定在这周六，早上八点出发，晚上七点回家，中午吃饭的地点我也选好了，遇到种种突发事件的备用计划，也准备了30多个。
还有，我希望在大学毕业两年后，也就是25岁的时候结婚，这件事，也需要飞坦先生同意一下。
57.
但我白天要上学，飞坦先生要工作，没有时间。
晚上，我要学习、照顾道场和制定计划，飞坦先生还是要工作，没有时间。
飞坦先生好忙啊。
又忙碌，又强大，又神秘的飞坦先生……真是太帅了！
我捂住脸颊，哀叹。
怎么办？明明根本没有更近一步，我却好像越来越喜欢飞坦先生了！
飞坦先生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58.
我明白，物极必反，不能将别人逼得太紧。
所以，飞坦先生不主动说，我也没盘问过他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工作。
不过，我情愿幻想他其实会戴上面罩，化身匿名英雄，在夜色中偷偷守护着我们流星一条街的安危。
59.
当我在这美妙的想法中入睡时，飞坦先生正双手插兜，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黑老大。
而我的学弟，侠客同学，负责笑眯眯地过去交涉。
说百分之六十，就是百分之七十。什么，你说百分之八十不行？在小瞧我们流星街吗？飞坦，上！
……由此可见，我的幻想也不算全错。
飞坦先生确实在守护着流星街，只是通过更不正规的方式，而已。
60.
在我睡觉之前，有时候会接到飞坦先生打来的电话。
我躺在被窝里和他说着话，心里暖洋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至少能见两次面，却还是有那么多话想说。
今天上家政课的时候，玛奇把说她做的饭团好难吃的同学揍了。今天上音乐课的时候，剥落列夫老师给我们用身上的洞洞唱了首歌。
好多好多事，我全都想和飞坦先生分享。
我真是没救了。
飞坦先生安静地听着，偶尔，他那边会传来模糊不清的动静。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我问，“是你的同事吗？”
“不是。”
飞坦先生看着被血浸透的麻袋，说，“是路边的野狗。”
我说，这么晚，好冷了，流浪狗好可怜啊。
飞坦先生说，嗯，他会好好照顾它们一下。
我说，飞坦先生，你也要多穿衣服，别感冒了。
飞坦先生说，好。
快到固定的睡觉时间，我就开始犯困了。
“晚安，飞坦先生。”
我打着哈欠说，“你今天也没有抽烟吧？”
飞坦先生不满地“啧”了一声，作为答复。
我笑起来。
“明天见，飞坦先生。”
我喜欢你。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