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这叫什么,这就叫蝴蝶效应。”
上面的那句话出自沈玉洁。
沈玉洁这段时间过得也非常精彩,因为跟段云青在网上互撕,收获了非常高的关注度,加上她优秀的芭蕾舞功底、做兼职模特和拍短片的经历,有一个素人相亲综艺找上她。
目前已经播完第一期,参加的素人嘉宾里属她的效果最好。
甚至已经有知名经纪公司跟她谈经纪合约,能马上给到一个某大导的青春剧的女三角色。
除了综艺上的三位男嘉宾追求,综艺外她也多了很多选择,可谓是春风得意。
综艺节目的录制还差一期收官,沈玉洁难得回到寝室,特地给室友们点了五星级餐厅的外送订单。
沈玉洁简单讲述完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然后看向同样难得待在寝室,正在用吸管戳一杯七十三块钱的热奶茶的徐涟涟,“徐涟涟同学,吃人嘴短,麻烦你向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蝴蝶效应’。”
“……” 徐涟涟一边戳奶茶,一边暗暗翻白眼。‘明明是你非要请我吃!否则就不让我出这个门!’
李室友和刘室友吃着牛肉披萨,看向徐涟涟,问她要不要百度一下。
她喝了一口奶茶,冲她们摆了摆手,简明扼要地说:“‘蝴蝶效应’——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理论。
“说的是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引起大西洋彼岸的一场飓风。”
刘室友看向为了保持身材,现在只吃沙拉的沈玉洁,“这么说来,段云青不就是那只南美洲蝴蝶?他给你送来一场让你扶摇直上的飓风哈哈。”
沈玉洁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只真正的“南美洲蝴蝶”,如果不是因为想看她出事,沈玉洁也不会跟段云青闹成这样。
但见她始终安然无恙,也没有被人闹事,想来那天也是顺利解决,故此沈玉洁对她没有半分愧疚之情。
沈玉洁推了下她的肩膀,“听说你男朋友很帅噢,怎么没见他来找过你?”
“他……”徐涟涟吃了一口李室友倾情推荐的烤松茸,“他很忙的啦。”
自从知道她有男友后,沈玉洁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她对此极其无语,只好感叹一句沈玉洁不愧是要去演戏的,脑海里的剧场比她还丰富百倍。
沈玉洁也不过随口一问,“也是啦。职场经理人听上去很光鲜,但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忙也正常的啦。”
徐涟涟默默祈祷这种话别传到霍之邈耳朵里,她怕第二天他就能让全校知道她到底跟谁在一起。
“不过吧……”原本要节食的沈玉洁见徐涟涟吃得太香,没忍住从她碗里抢走一块刚切下的牛排放进嘴里,“搞事业还是不能靠男人,但可以利用男人当踏板一飞冲天……”
沈玉洁长篇大论她的“大女主理论”,一路见证她各种事迹的李室友和刘室友纷纷赞同地点头,时不时附和两句。
最后沈玉洁看向正在吃蘑菇肉碎意面的徐涟涟,“还有你……”
她的话刚起了头,忽然想起面前的人从高中开始,就是靠自己的手艺赚钱,遂话题一拐:“继续吃你的面吧。”
徐涟涟:“……”
*
临近年末,霍家在陶氏集团旗下的香云里酒店,举办声势浩大的年会晚宴。
香云里酒店是燕京中兼具奢侈与品味的顶级酒店,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至今,都是城中首屈一指的上流社会云集的聚会场合,无数名人豪客都在此处留下足迹。
霍陶两家是世交,霍家每年都会在香云里酒店举办年会晚宴,陶家都会出席;等到陶家举办年会晚宴时,霍家也会出席。
今年,向来只带助理、保镖的霍之邈还带着徐涟涟一同出席。
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包臀修身吊带礼服裙,肩上披了一件纯钻石打造的钻石流苏披肩。
这件披肩是用752颗长方形钻石、536颗原形钻石和173颗水滴状钻石,由知名珠宝设计师精心打造而成,不同形状的钻石错落有致,极具美感。
在璀璨的灯光下,钻石流苏披肩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也依旧绚烂明耀。
黑色的礼服裙相衬下,上千颗钻石宛如熠熠星辰,映着白腻的肌肤和秀美的面庞更加明艳夺目。
因为美得太过耀眼,所有人都是先看到徐涟涟,再看到她身旁清隽如松的霍之邈。
霍之邈第一次携女伴出席家族晚宴,陶家的人兴致盎然,霍家的人——尤其是霍家的长辈更是目光紧随。
那些目光并非都是善意,徐涟涟有些不自在地攥紧霍之邈的手臂。
霍之邈冷眼扫过那些不怀好意的探视,拉下她的手,再伸臂揽住她的腰,将人牢牢护在身边。
霍老夫人看着那姑娘有点眼熟,便找吴管家,一问才知道是当初在玉禅寺的姑娘。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霍老夫人都觉得吃惊,那天怎么也看不出这二人有什么流动的情愫,怎么短短时日,已经如此情意绵绵了?
霍老夫人不动声色,只让吴管家私下查清是怎么一回事。
旁人问起,霍老夫人也只是说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她是一个非常开明的长辈,不会插手管这么多。
霍之邈带着徐涟涟给霍老夫人敬茶时,霍老夫人也是笑眼弯弯,说都是好孩子,让他们今晚玩得开心。
因为前来找霍老夫人敬茶说吉祥话的人还有很多,所以他们敬完茶就往别处去了。
前段时间霍之邈把霍云山送进牢里,他提供的那些证据,不管是经济犯罪还是雇凶投毒,都够霍云山在里面呆一辈子了。
在此之前霍老夫人还想替自己的儿子说情,被霍之邈一句“二伯想弄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都是一家人要手下留情”的话挡了回去,霍老夫人只好作罢。
连霍老夫人都不再过问,霍家的其他人更是无从置喙。
至于霍云山手上的股权,霍之邈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霍九爷”的名声,在名利场上更响了。
此番前来奉承霍之邈的人不少,也顺道把徐涟涟夸了一番。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陶明昭站在远处望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她可不想变成某人的陪衬。
待的越久,徐涟涟越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坐立难安。
她扯了扯霍之邈的衣角,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想回去了,我不喜欢这里。”
若是寻常的晚宴,霍之邈大可跟她一同回去,但这是霍家的年会晚宴,霍老夫人都没离场,别说霍家的人,就是陶家的人也不能擅自提前离场。
霍之邈跟她简单地解释了一番,抚了抚她的肩背,“一切都有我,别怕。”
她都能察觉出一些问题,霍之邈自当是比她更清楚这看似和谐平静的底下,是怎么的风潮暗涌。
霍云山一事他做得狠绝,跟霍云山一派的人,对他极为不满。但那又如何,他从来不在乎手下败将是什么想法。
到底是悬疑作品爱好者,徐涟涟的感觉非常敏锐,霍之邈的话并不能让她完全放宽心。但霍老夫人还没离场,她一个小辈没有合适理由,却提前离场确实很不合适。
惶惶不安之下,手心渗出了些许汗意。
她想暂时离开这个看似热闹实则滞闷的场合,出去透口气,便跟霍之邈说自己要去趟卫生间。
一直在暗中盯着霍之邈的霍之盈,见他身旁的女人有事走开,她连忙搁下手中的红酒杯,跟周围的人暂别,悄悄跟了上去。
霍之盈跟霍云山之间利益绑定很深,一损俱损。
霍云山出事以来,霍之盈也没有片刻安宁,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股权被霍之邈吞了一半,她是不敢言也不敢怒。
万万没想到,霍之邈看上了这么一朵娇花。
霍之盈想着自己对付不了霍之邈,对付一朵娇花还不容易吗。
离开了人潮喧闹的宴会厅,徐涟涟感觉舒服多了。
她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水龙头拧到温水位置,洗去手心出汗的黏腻。
旁边站了一个衣着妆容华贵的女人,倾身靠近洗手台上的壁挂镜,随意理了理出门前让化妆师精心打理过的发型。
霍之盈的目光瞥向身边低头仔细洗手的徐涟涟,即便她憎恶霍之邈,也不得不承认,他挑人的眼光果真毒辣,即便是一朵娇花,也是最好看的那一朵。
“脸好看,身材也好,当个尖果儿确实很合适。”霍之盈转过身,面对着正用纸巾擦手的徐涟涟,“但你要以为今晚来到这儿,就能进霍家的门,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徐涟涟一开始没觉得旁边的女人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对方转过身,正对着她。
那女人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神却是充满讽刺和不屑,用轻柔的语调说出把她贬得一无是处的话。
徐涟涟嘴唇抿紧,背脊僵直,洇了水的纸团攥紧在掌心里。
霍之盈笑容幅度变大,字字如刀地继续说:“小九将来可是要跟明昭结婚的。你呢,就乖乖听话,趁着年轻貌美,他对你还有点兴趣,多要点钱啊、珠宝啊、房啊这些值钱的东西傍身,拾掇拾掇自己,才好找下家。”
徐涟涟艰难地呼吸。她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一向很差,此刻面对这种汹涌袭来的刻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身边也没一个认识的人。
霍之盈非常满意徐涟涟惊惶失措的神态,甚至倾身凑近去看那双漂亮的眼睛,“欸,你要是找不到,可以跟我说。我认识不少结了婚的富家子弟,最喜欢你这种漂亮乖巧,又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
徐涟涟用力攥紧手中的纸团,想着如果是薛怀真,大概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两巴掌扇过去了。
但她做不到。她甚至连离开卫生间都做不到。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怯懦。
“啊呀——我这也是作为长辈,才好心跟你提点两句,你可不要小气吧啦地找小九闹事哦。”霍之盈上前施力拍了拍徐涟涟的肩膀,“不然,可就更上不了台面咯。”
她身上这件璀璨无双的钻石流苏披肩,被霍之盈施力一拍,数颗钻石硌在白嫩的皮肤上,痛得她的肩膀往下一压,借势躲开霍之盈还要继续往下拍的手掌。
霍之盈最后一下没拍到徐涟涟,脸色一变,离开前用力撞上她的肩膀。
能划破玻璃的钻石,在白皙的皮肤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走出卫生间的霍之盈,心情无比畅快。她回想起刚才把霍之邈那朵宝贝娇花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滋味,简直如步云端般飘飘然。
霍之盈离开后不久,隔间走出一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年轻女人。
她上前轻轻晃了晃脸色煞白的徐涟涟,“这位女士,您还好吧?”
随即她看到徐涟涟手臂上的伤口,“您受伤了!”
徐涟涟如惊弓之鸟般推开她的手,接着缓了缓神,“抱歉,谢谢你的关心。”一是感谢她的关心,二是感谢她没有视而不见或幸灾乐祸。
“我帮您处理一下吧。伤口要是感染细菌就麻烦了。”
徐涟涟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按了按手臂上的血迹,“没关系,一点小伤。我想回去找霍——我的男朋友。”
徐涟涟终于缓过神来,将手上的纸巾通通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卫生间。
然而,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徐涟涟才离开卫生间没多远,就有一个端着红酒杯、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高大的大理石梁柱后走出来。
看着有点眼熟,她想了片刻,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财经杂志的封面——他是霍之英。
她离开宴会厅还不到十分钟,这里距离宴会厅还有几分钟的路程,霍之英显然是跟着她过来,站在梁柱后特地等她出来的。
她抬头四处查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正对着自己且亮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霍之盈和霍之英的想法不谋而合。
想起刚刚霍之盈对自己说“那种女人可好拿捏了,三哥大可以放心玩儿”的话,霍之英端着红酒杯慢慢朝徐涟涟走去。
霍之英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里却尽是鄙夷,“小九难得带个姑娘回来,看着真是水灵。来,三哥敬你一杯。”
霍之英走上前,将手里那杯浮着冰块、倒了三分之二满的红酒,悉数倒在徐涟涟的头上。
冰冷刺骨的、醇正宝石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脸部轮廓,流到修长的天鹅颈,沿着钻石流苏披肩的纹路,四散到周身各处。
被分散又聚集的红色酒液从精致的下巴,从匀称纤细的指尖,从光彩熠熠的钻石流苏,滴滴落在棕褐色的隔音地毯上。
像血,有一种摧毁且残暴的美。
看着自己精心打造而成的“作品”,霍之英十分满意地哈哈大笑,“果真漂亮。”
这一刻,徐涟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是沈玉洁、陶西嘉、陶明昭,还是霍文荷,抑或是之前酸她的同学们,他们的阴阳怪气、嫉恨怨怼,都是有分寸的。
至少是保持着人与人之间交际往来的一个限度。
不能称之为“恶意”。
霍之盈和霍之英对她的言行举止,才是明晃晃的、怨毒淬骨的、不见血不罢休的——恶意。
这才是月亮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