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尘线24
仓茉茉对刚才那个魔物软玉招了招手：“你过来，带本座去我的起居之处。”又笑着对伏尘仙君道，“要谈正事，这露天席地的怕是不太合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她的笑容浅淡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傲然。
仓茉茉现在有些烦躁，她的笑容是憋出来的，自然带着些傲气，自从复苏，她的心口一直有一些隐约的难受，像是带着焦躁buff，甚至时不时地窜出一股想撕毁一切的冲动。好在她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能憋能忍的人，这才克制住了这些荒唐的神经冲动。
软玉这才战战兢兢地过来了，一袭浅色的绸衫，双手捂着自己的胸部，从指缝中渗出血来，一双吊梢眼委委屈屈地，欲哭不敢哭，一脸娇媚。仓茉茉上前一步，回忆起刚才出招基于本能，棱光如刀片一般绞割，这普攻还是有点狠毒的。也不知是不是神魔之眼的功效，看这软玉长得貌美清秀楚楚可怜，全然没有先前见到时候的狰狞模样，于是手掌一翻，吓得软玉颤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等来的却是伤口的痛楚逐渐减轻，再睁开眼才发现仓茉茉用药为她疗伤。
片刻后，软玉俯首帖耳：“多谢尊主。”随后乖乖带路。
绕过一个土丘后，似是空间扭曲，有如过一道无形的传送门，眼前突然昼亮，穿过一个狭长的隧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晶宫殿一般的空间，也不知道光源是从哪来的，通过无数装饰在地面、墙面的水晶镜面反射折射，有如梦幻之境，到处都能看到身在其中之人的倒影，显得整个空间有一种虚假的热闹。
穿过宫殿大厅，走过曲折的长廊，便来到了魔尊休憩的地方，一样也是美轮美奂的，巨大的夜明珠照亮房间，壁龛里的装饰品闪烁着光晕，榻上铺着洁白的绒毯，高洁而又奢丽。这魔尊的日子也太美好了，简直就是闷声发大财。
却见伏尘仙君眉峰轻轻一挑：“你就住这儿？”语气当中甚是不于心不忍。
仓茉茉想这八成是神魔之眼的功效了，想到帅哥美女环绕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其实是群魔乱舞的荒郊野岭，自己都不忍心去看现实了。
在看到自己的神魔之眼改版进阶之后，还有赐予神魔之眼的功能，就上前几步，毫不吝啬地将手覆在伏尘仙君的眼皮上，随后缓缓挪开。
“这……”伏尘仙君忽而眼前一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对色即是空这一见解，魔尊已有了超然物外的领悟，比之大多数的仙界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啊，按理说这只是一个游戏，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平台上的建模罢了，若论本质都只是数据而已。
“假象又怎么了？”仓茉茉的表情神秘莫测，“仙君又焉知自己不是生存在假象之中呢？毕竟井底之蛙、瓮中之鳖都很难看透身处的世界。”
“哦？”伏尘仙君的眸光在夜明珠和水晶的映射下微微闪烁，“愿洗耳恭听……”
仓茉茉却不愿就此事展开，她仿佛没有听到，手摸上了厅堂的主位，这是一个镶满亮钻的王座，脚下的地台还铺着绒毯，她缓缓坐了上去。
又指了指离她最近的位置：“仙君，请坐。”提高了声音喊道，“来人，奉茶。”
不一会儿，珠帘轻荡，闪身进来的竟然是殊一，他一身风尘，像是匆匆赶来，一脸兴奋的欣喜却在见到仓茉茉的样子时回避了目光：“回来了？”
这魔域里，别人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地喊尊主，可他又省略了称呼，仓茉茉在解锁的前尘往事里知道了他的来历，他不过是她的……一个用具罢了，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本座不配你叫一声尊主吗？”
殊一这才低下头去，行了一礼，目光却虚虚地看向前方的地面：“尊主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嗯。”仓茉茉含糊应了一声，殊一愈显不安，眼睫轻扇，垂目不敢直视。
在这静默之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哼笑，伏尘仙君开口道：“她应该尚未想起人间那段记忆，不然不该如此平静。”
殊一眼皮掀起，看向仓茉茉，开始仔细地端详她，发现她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听伏尘仙君问：“我的茶呢？”
仓茉茉挥挥手示意他去安排，殊一这才退下，不一会儿有美姬前来奉茶。
伏尘仙君有条不紊地掀起茶盖，品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刚才听你谈到身处假象的论调颇发人深省，对于魔域的形成，你可有什么高见？”
这样的对话，似乎一下子把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了过去，恍惚间，还是师徒俩一起在为了攻克净化术而探讨学问。
“你说有要事相商，就是指这个？”仓茉茉嘴角微勾，似乎有些不屑。
“当然，这个事情关乎三界的存亡，怎么看都重要。”他用茶盖撇着浮沫。
仓茉茉想，伏尘仙君也不是无聊到意气用事之人，绝对不是找个蹩足的理由故意逗留与她攀扯，他既然问了，她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答了吧，虽然她知道这事最该问的是策划。
“仙君也该知道，净化术作用于魔域之物可以令其祛除浊气焕发新生，这使得我很容易联想到，魔域之物可能并非生来如此，只是被污染了，产生了异化，污染源不明确，可能是不好的空气，也可能是负面的情绪，魔域最先遭殃大概是它的地势比较接近污染源，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仓茉茉结合了很多现代人的视角可以联想到观点，但按照传统仙侠世界的观点本来就有三界之分，这是很自然的设定，也不知道伏尘仙君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
哪知他一边用手指点着白玉石的桌面一边听得认真，还频频点头：“我就知道只有徒弟能给我耳目一新的观点。”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失言了……，请魔尊见谅。”
仓茉茉清咳了一声，没有回应他的失言或者试探，其实她想着他们大概是回不去了，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仙君既然问了我这个问题，自己应该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吧？”
他修长的手指移到翻开的茶盖上，重新盖回了茶盏：“前段时间，我在九幽渊境的底层呆了一阵子，你知道的。”他低头怅然一笑，又马上回看她，“你猜我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如果答对了有什么奖励吗？没有的话你就直说吧。”
“九幽渊境的深井，它直通高高在上的九重天。”
“那么事情变得有趣了。”仓茉茉显示出一个玩家的平静，刚回过一趟家，尚存一些剥离感，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她都只是一个过客，思维也清晰，“你有这个发现，不是最应该向你的天君通报吗，为何来找我这个魔域之主，难道说你怀疑是天君引起了魔域的异变？”
“是谁，我暂且不敢妄下定论，此事先与你交底，只是表明我只是一介逍遥散仙只做自己主人，不分立场只分对错。”
仓茉茉忍不住嘴角轻提，这么说，即使以后她与天君有了冲突，他也未必会与她作对。她竟难得又露出一些小女子的娇憨之态，手指微搅着：“我明白了。”一句谢谢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此时又响起珠帘的水晶撞击之声，殊一进来：“属下有事禀报。”又看了一眼伏尘仙君，迟迟没有说话，见仓茉茉点了点头，才道：“听闻尊主回归，各高阶护法前来觐见。”
伏尘仙君起身道：“既然尊主有门内事务要操办，我便先回避了吧。”
“别急，我们的事情还未商榷完，本座也还未尽地主之谊。仙君好奇心那么强，难道不想对这魔域用另一种视角好好参观一下吗？不若先到偏庭休息片刻？”仓茉茉说完，立刻有美婢上来引路，伏尘仙君倒也却之不恭地随了。
见他进去后，仓茉茉重新把手放回到扶手上，慢慢摸着扶手上那颗硕大温润的夜明珠：“消息可传的真快啊……你帮我盘点一下，这些高阶护法各是什么来头？”
殊一道：“魔域乌合之众，在尊主到来之前只是一盘散沙，几个散兵游勇在天界的打压下苟延残喘罢了。便是尊主实力有所封印，也不必畏惧。”
“你哪知眼睛看到本座畏惧了？”仓茉茉故作无畏，这层身份给了她作威作福的资本，自从转变了身份，潜意识里就告诉自己正身处一种饿狼猛虎遍地的绝境，随时唤醒着自己的兽性，怕一不小心就被别有居心之物撕碎。
殊一立刻明白自己失言，啪嗒甩起了自己耳光，吓了仓茉茉一跳，她本来想说不必如此，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生存一段时间，知道这些魔物惯不得，便硬着心肠看他惩罚自己片刻才喊道：“太吵了。”又道，“本座不想见他们。”她自己的等级还没修炼到位，若是露出什么破绽，反而麻烦。
殊一面无表情地应是，又道：“还有一个叫无眠的，近日一直活跃在魔域，也想加入尊主麾下，现在正在外头候着。”
仓茉茉一听，秀眉一挑，身体微微前倾：“哦，让他进来吧。”
殊一闻言抬头看了仓茉茉一眼，清秀的面孔绷着，又立马低头应是，出门操办去了。
大厅外的水晶帘又发出了琳琅的声响，仓茉茉见着了无眠，身着黑色锦衣头戴丝缯，一身华贵。好像是为了见魔尊特意打扮过的。
毕竟他是魔族中人，来向许久未露面的魔尊投个诚，也方便以后行事。
他进来，全然没了往日的轻浮之态，态度庄重地上前拜谒，见到仓茉茉的第一眼，显然愣了愣：“尊主大人竟然看上去如此和蔼亲切，像极了在下的一个故人。”
“大胆。”仓茉茉似笑非笑，故意逗他道，“什么故人，也配和本座相提并论。”
无眠立刻低下头：“是小的唐突了。那人无论在形象上还是气质上都比不上尊主的一根头发丝。”
“噢？阁下这样在背后说故人的坏话，若是让那故人听到了，怕是会不高兴吧。”
“她若是泉下有知，能沾到尊主的半点光芒，也该是欣慰的。”
“她死了？我怎么感觉，她又被你气活了。”这魔尊的目光让无眠觉得有点危险，“就冲着你当日在山洞中对本座的无理举动，你这双手可以砍了。”
无眠闻言茫然了一阵，忽而瞳孔地震：“你，你真的是茉茉妹子？”
“茉茉只是本座不知事时的一个化身，可是你偏偏得罪了，我有难的时候你不全力相助，我昏迷的时候你却趁机揩油。”
“这……”无眠有点慌了，“这是误会，我不助你是想劝你不要白白牺牲，更没有揩油这种事，是、是检查你的身体状况，这不你一昏迷，我就找伏尘仙君来救你了嘛……”
“本座向来不喜听人狡辩。”仓茉茉还欲给他施加一些压力，故意喊道，“来人啊，把这个狂徒给本座押下！”
无眠在三界做的主要是信息收集，包打听的角色，在战力方面并不是十分强势，故而当几名身强力壮的魔族护卫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反抗，而是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优势：“尊主饶命，你留着在下，在下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有用的情报。”
仓茉茉不紧不慢道：“说说，有什么情报是我所感兴趣的，若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那就彻底消失吧。”
这可难到了无眠，他虽然掌握了庞大的信息网，竟然连伏尘仙君的徒弟是魔尊转世都不知道，这都要怪那个伏尘仙君嘴巴捂的那么牢，那么这次不得不把他给卖了。
“伏尘仙君他喜欢你。”他道，看仓茉茉松散的腰肢一下绷紧着挺了起来，看来这话题有效果，于是更加卖力地喊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