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一线13
“我想尊主既然会来这里找我，一定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殊一平静地说出了他的猜测。
他想的没错，身上套了一层卧底的身份，怎么都洗不清了。对此，他放弃了主动解释，恩怨情仇既已遍览，全赖于仓茉茉如何看待。
她有可能痛恨他，派人追杀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也有可能，就这样只身来找他，她这样态度真挚热切，嘴上还说着类似撒娇的话语，他没有办法继续躲藏在阴暗之处了，就立刻现身了。
【系统】：“殊一好感值+10，现在总好感值是90。总仇恨值依旧是50。友情提示，在火速增加好感值的同时，也要努力清空仇恨值哦。”
仓茉茉纳了闷了，这仇恨点到底是什么，怎么就那么难降？总之，不能把他往外推就是了。
“后悔吗？原本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就可以重返天庭认祖归宗了。现在你没有机会了。”仓茉茉就地坐了下来，脱掉鞋子开始揉刚才被自己踢爆的大脚趾，“啊啊啊，疼死了。”
殊一上前了半步，又停顿在原地：“尊主打算如何防范我？”
仓茉茉没有回答，只是睨了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帮我揉脚。”
黑色身影一闪，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白色的袜套，缓缓退了下去，洁白小巧的玉足不堪一握，趾头上一片红肿。
“怎么弄的，这么用力？”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哑，喉结上下滚动着。从随着携带的药品中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晶莹的一层帮她抹上，轻轻揉捏着。
仓茉茉被按的舒服了，伴随着一点酸胀，差点哼出声来，她左看看右看看，转移话题道：“那块瑾心呢？”
殊一按压的手停了下来，面上抽搐了一下：“被你坐在下面了……”
仓茉茉淡定地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我就说小样，还不早晚被我拿捏。”又盯着殊一的侧脸看着，“她怎么会入魔的，是对你的执念太深了吗？我遇到的入魔女子，好多都是被渣男骗出来的。”
听到渣男二字，殊一的表情有些排斥，幸好戴着面具看不出什么，声音依旧是一板一眼的：“与上古邪祟的魔气一同被熔炼，大概被影响了吧。”
“是吗？你好像很讨女孩子喜欢哦。”看到殊一窘迫，仓茉茉穷追不舍。
“没有的事。她本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的外现。那些不切实际的，好高骛远的东西。”
“你身上的一部分？”仓茉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就是你自恋，在极度自卑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极端自恋的心。”
“不是这样的。”殊一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按摩的手，“我哪里有什么值得自恋的地方。”
“不是吗？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别人啦？”说着仓茉茉突然伸手把殊一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殊一脸上一空，暴露在仓茉茉真挚的目光下，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光，一道照亮他心底阴霾的光。他确实这样想过，他的天赋并不比仙界任何一个人差，为什么在天君口中就是如此不堪，只因她的母亲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魔，以至于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自我怀疑。
“你长得好看，内心善良，又心志坚定，足智多谋。这样的你，值得任何人喜欢，更何况是自恋呢。”
“请尊主，不要说了。”殊一站了起来，没有了遮掩的面具，背过身去。他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系统】：“殊一仇恨值-20，现在总仇恨值是30。总好感值是90。”
仓茉茉忽然心如湖镜，夸夸他仇恨值就下降了这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关键要素是，她的话让他认可了自己，之前要他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对他价值的一种认可，这点验证了她的猜测。所以，这仇恨值其实仇恨的是他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畸形之物，只有他在乎的人认可自己，他的仇恨值才会降低。如果这个推测是对的，那么只有他完全接受自己，他的仇恨值才会消失。
“殊一。”她突然很认真喊话道，“你的诉求是什么？”
殊一回过身来：“我不明白尊主的意思。”
“杀我，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你并不想杀我。那么，你真正的诉求是什么？或许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呢。”
殊一食指蜷曲着，暗蓄着一股力量。“我想回到仙界，你也想回吗？”
“你撒谎，你连仙元都不要了。你不想，我也不想，此心安处才是吾乡。你并不认可天君的理念，回仙界依旧只是你的手段。”仓茉茉提醒道，“殊一，不要对我隐瞒，只要我想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还不如一块石头吗？”
殊一知道，仓茉茉这是在嘲讽她几次三番给他机会他都不肯自己交代，却对一块石头吐露心事，最后她要去对石头使出探魂术才得以窥见真相。
“有些话，这里不方便说，我先背你回去吧。”殊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又把鬼脸面具戴了回去，仓茉茉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背趴了上去。
两人一层一层地往回走，一路走随时停下来捡垃圾，殊一也都由着她，就像一对相依为命的拾荒者。
等到走到一览无余的三层的时候，这里是一片明亮的湖泊，没有任何遮掩，殊一轻声在仓茉茉的耳边说：“我想替我的母亲报仇，杀了道貌岸然的天君夫妇，我要毁了仙界，让三界倾覆，没有再有仙魔之分。”这些话藏在心里，从未与任何人分享，如今却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大逆不道？”
仓茉茉竟然笑着给他递了个大拇指：“俺也一样。”
这一趟副本下的真是收获颇丰啊。缴了悬赏怪，升了等级，囤了怨种结晶，虽然魔石霍霍完了，但策反了殊一，消除了他们之间大部分的心结。所以仓茉茉从九幽渊境的入口出来的时候，心情很美丽。一边嘻嘻呵呵，一边拨弄着殊一脸上的恶鬼面具。
九幽渊境的出口处是一棵千年古树，之前茉茉仙子用过净化术使它恢复了枝繁叶茂的模样，可惜魔域的水土不滋养生灵，过了一段时间后，这棵树又变回枯藤老树的光景。
殊一绕过树干的遮蔽突然停下了脚步，而仓茉茉看到眼前的场景笑容一瞬间干成了僵尸。
眼前有个高拔俊挺的熟悉身影，是个喜欢带学生到魔域来写生的不速之客，这不，他身后还跟着不少徒弟呢。
仓茉茉本能地想从殊一身上跳下来，可殊一箍得她很紧，她干脆眼一白心一横，先发制人道：“怎么，战神又带仙子们来魔域历练啦？如今这魔域的一草一木都受本座的照拂了，你们未经本座允许，不可乱动哦。”
凌天仙君的脸色很难看，就像积雨云一般厚重阴沉：“我们只捉拿为祸人间的魔物。若魔尊一心包庇，那便只能兵刃相见了。”
“为祸人间吗？那本座也是不允许的。”仓茉茉作思索状，“殊一，按照魔域律法，为祸人间的魔物该当何罪呢？”
殊一闷闷的声音从鬼面的孔隙里传出来：“魔域没有律法，您就是律法。”
“哦哦，是这样子的吗。”仓茉茉拿脚踢了殊一的大腿一下，真是一点都不会接茬。
“那本座的看法就是，为祸人间残害无辜的都当受到重罚，以命抵命。”
凌天仙君清楚地看到了仓茉茉和殊一之间的小动作，再细看了一眼殊一脸上的面具竟是那样眼熟，顿时觉得憋闷得难以呼吸。
凌天仙君身侧的弟子，感受到了他暴涨的怒焰，立马迎合道：“仙君，不要试图教化魔物了，仙魔势不两立，我们替您去教训教训他们。”
见凌天仙君绷着脸不说话，似是得到了默认，一干仙徒纷纷抽出法器来向前杀将而去。
殊一见势将仓茉茉放了下来：“尊主，您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仓茉茉嘱咐道：“点到为止。”
殊一有若一缕青烟遁了过去，一下子散布在各仙者之间，没有使用法术，不出几个回合就用物理攻击将所有小虾米放倒在地，一个个在地上呜呼哀哉。
凌天仙君见状拔剑向前，剑锋直指殊一，他从看清他脸上面具的那一刻就很想教训他了。
凌天仙君近千年来一直在仙界接受最严苛的修行，由天君亲自指点，是代表剑宗宗主的战力巅峰，从小被打发到蓬莱岛混日子如今才修习了几年魔道的殊一自然不是对手。以前交手，殊一都是能避则避，但这次他能感受到凌天就是冲着他来的，好像有什么气要撒在他身上。而他作为保护尊主的护法，决不能主动低头认输。
在这种不死不休的势头下，殊一就被打得很惨烈，满地都是被巨剑砍碎的冰碴，殊一胸口受到重击被剑锋推出几丈远。
面具松动，从脸上脱落，摔在地上，他顾不得疼痛，本能地要遮挡自己的脸，他怕凌天认出自己，之前交手都是带着兜帽躲躲闪闪的。
天君找到他，让他到魔域做奸细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因为魔鼠保护过仙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功臣，天君为了维持他道貌岸然的形象，表面上是不再追究的。但实际上，他对一切魔物只想赶尽杀绝。
凌天仙君用巨剑隔开殊一用衣袖挡住的脸，看到他脸上遍布的魔纹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