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下午四点半，临时组织的学习小组完成了数学、物理及化学的押题任务。
时间还早，荆嘉棋完成周末的作业后，忽然心血来潮提出去爬西山看日落，俞知夏还在整理笔记，傅渺渺瘫坐在椅子上，劳累了一天的大脑缓缓接收着活动讯息，现在只要别在求阴影部分面积别再算加速度别再写化学方程式，其他的所有行程她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西山很矮，没有缆车，是北城爱锻炼的中老年人的散步根据地。
山脚凉亭内，大爷大妈们聚在一起下围棋打麻将，陈妄之跑去那瞄了眼，回来便感慨：“都学着点，也许将来我们老了，也能凑成这样的小团体。”
“动脑子的活动别叫我，我宁可去钓鱼。”荆嘉棋配合着搭话。
他们私底下也不是组过牌局，十次有九次都是徐晏舟一家独赢，那小子可会算牌，想起被输走的零花钱，荆嘉棋便露出哀怨的神色，仰头望天叹气。
山间，茂密的树丛遮挡着炽烈的阳光，斑驳的树影洋洋洒洒地跌落在台阶上。傅渺渺和俞知夏相互搀扶着，作为800米体测的及格线徘徊者，上坡这事，她俩真就走两步都喘。
之前就还只是脑子累，现在可好了，身体也累，胸闷气短，脚痛腿酸，傅渺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都怪我一时嘴快。”傅渺渺抬眸看了眼走在她们前面的三人，低头小声嘀咕。
空气粘腻闷热，偶尔有风穿堂过，便是大自然见他们实在是受不住的馈赠。
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有用了，他们已经过了半山腰，半途而废的话就俯瞰不了半座北城欣赏不了山顶的晚霞与落日了。
俞知夏摸出耳机，给了只傅渺渺，随后打开蓝牙连接手机，“听听歌，等会儿你就会觉得这座山不过如此。”
“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傅渺渺眯起眼。
“不是。”俞知夏撩开黏在侧脸的碎发，表情严肃，“我这是在苦中作乐。”
“对了，俞知夏。”歌才播放起前奏，苦中作乐的俞知夏就被陈妄之点名。
她下意思地抬头，就见走在前面的三人都侧过身往下看来，她愣了愣，问：“什么事儿？”
爬的口干舌燥的，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起来。
徐晏舟蹙了蹙眉，须臾，走到俞知夏身旁，从背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她，“喝点水。”
台阶上的陈妄之见状，识时务地将要说的“你会不会打牌”的废话咽回了肚子，这徐晏舟自打开了窍，哪需要他们这群电灯泡助攻啊。
他笑了笑，转身勾上荆嘉棋的肩膀。
短促的且带着点揶揄的一声呵，以及傅渺渺忽然的一声嗷叫，让俞知夏的脸更红了，她垂着脑袋，表情讪讪的，半晌，她接过水杯，轻声道：“谢谢。”
山顶的景色很美，夕阳下，五个人留下了高中时期的唯一一张合照。
徐晏舟站在俞知夏身后，照片里，俞知夏看着镜头，徐晏舟低眸看着她。
盛夏的夜幕降临地较晚，天际线透着淡淡的紫色，散落着几颗零碎的星星。
下了山后，精疲力竭的几人连饭都不想约了，随便聊了几句后就直接分道扬镳。
“知夏，明天见。”傅渺渺跟着荆嘉棋陈妄之走，她一步三回头，朝俞知夏挥了挥手。
俞知夏弯了弯眼，“嗯，明天见。”
他们虽然都是走读生，但高三星期天的晚自习可不能不参加。
路灯准时亮起，在天还没暗时就想着与星辰争辉，过往的晚风稍稍拂平了白日的燥热。
俞知夏看着从她眼前经过的378路公交，又看了眼刚拿出手机准备打车的徐晏舟。
“徐晏舟。”她抿抿唇，用尽所有的勇气，“我们要不要去坐公交车？”
徐晏舟微偏了下头，静静地看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俞知夏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好似听到他在问为什么。
她整个人僵住，慌张地左顾右盼，这让她如何解释，解释说校园剧里的男女主都一起坐过公交骑过单车吗？
俞知夏默默叹气，低着头盯着花坛，为自己的小心思，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恼。要不然直接嘴硬到底算了，她想。
想法刚落实，肩膀就被徐晏舟拍了下，她抬头，就见徐晏舟收好了手机。
“走吧。”他轻描淡写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378路公交要绕小半个北城才能到他们那块别墅区，上车后，徐晏舟和俞知夏坐到了最后排的位置上。
车上的到站播报，提醒乘客给老人孕妇让座的播报声让俞知夏有了点真实感。
她藏起心里的小窃喜，强装淡定地窥探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高楼与道路，夜渐深时，玻璃窗已然倒映出徐晏舟身影。
她歪着脑袋，偷偷看着。
几分钟后，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下，俞知夏瞄了眼坐在她身侧闭目养神的徐晏舟，随即，拿出手机。
难得有机会，她偷拍张他的照片不过分吧？
刚要点开相机，傅渺渺的消息又跳进来——
[刚才爬山的时候我帮你看了下，我觉得，徐晏舟他…体力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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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渺渺打了通电话，确定好要参加综艺后俞知夏便又瘫倒在床上。
过了会儿，后知后觉的傅渺渺又发了条微信过来，她先是化身尖叫鸡，发了串“啊啊啊…”，再是直奔主题，直接了当地询问：
[所以，让你吹枕边风你吹成功了？]
俞知夏目光垂敛，盯着聊天框看了数秒，这话题太敏感，她实在是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把手机扔到一旁，当作没看见。
枕边风什么的，她哪里来得及吹，她昨晚光顾着和徐晏舟打架，中间几度不服输，最后又被狠狠制服。
敌方太强大，她现在就只记得自己在他或温柔或激进的研磨下沉沦了个彻底，缴械投降的只有她罢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示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四十分，俞知夏总算舍得起床，她有点饿了，得去煮碗面吃。
洗漱完，踩着拖鞋下了楼，在客厅倒了杯水，见到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的徐晏舟，她差点呛到。
“醒了？”徐晏舟倒是很淡定，明明昨夜他也红了耳廓的。
俞知夏挺直腰杆，状若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你没去上班啊？”
“嗯。”徐晏舟慢条斯理的将煎好的荷包蛋盛出来，“今天周六。”
“你懈怠了。”闻言，俞知夏用眼神控诉他，嘀咕道。
认识徐晏舟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曾有人在俞知夏跟前调侃，说徐晏舟要不是从小就和她订下娃娃亲，恐怕这辈子都要和工作过了。
那时候的俞知夏听罢默不作声，她想，徐晏舟哪里会孤独终老，他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
话落，她便见徐晏舟扯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他盯着她，她便不愿落下风地直视回他。
几秒后，锅里的水沸腾，徐晏舟懒洋洋地收回视线，他哼了哼，学起她控诉的语气，“你早上不还担心我猝死吗？”
阳光从窗台洒进屋内，俞知夏瞪起眼，刚想反驳，又猛然记起，早上徐晏舟起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然后，想起他们毕竟耳鬓厮磨了大半宿，就不经大脑地问了句，“才七点十五，你休息够了吗？不会猝死吧？”
“……”
午饭后。
俞知夏收到了傅渺渺发来的电子合同，综艺名就叫《爱情与婚姻》。
嘉宾拟定好，接下来便是宣发了。
许笙那边动作很快，只要能把艺人给捧上去，华星娱乐不介意被骂，于是，不少营销号直接发了许笙在签约华星后，接的第一份工作是恋爱综艺。
这年头，对于娱乐圈的明星来讲，有热度总比无人问津来的好，骂公司也好，骂本人也罢，熬过去，后续的洗白根本就不用担心。
俞知夏盘腿坐在沙发上，时刻关注着这对小情侣的动向，说真的，她要不是洞悉未来，还真能被现在的状况所迷惑。
[说真的许笙，是你在自甘堕落吧，你还是当初说自己永远热爱舞台的人吗？]
[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参加这种综艺！]
[都相互理解下吧，接综艺也是为了有钱做音乐啊。]
……
“你还挺关注这个人。”耳畔忽然响起徐晏舟凉凉的声音，他斜眼睨她，神色淡漠。
俞知夏眨眨眼，没注意到徐晏舟的阴阳怪气，她嗨呀了声，“以后还可能会做段时间的同事呢。”
“？”
沉默良久，徐晏舟皱眉，“什么意思？”
既然问起来了，俞知夏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把和傅渺渺的微信聊天记录翻出来，“喏，我安排的蜜月计划。”
“为期十四天的夫妻类综艺。”她兴奋地叽叽喳喳，“既能玩，还有钱拿。”
电视里放着的宫斗剧刚好一集结束，片尾曲唱出了妃嫔们的喜怒哀乐，俞知夏抽空瞟了眼，就见演员名单里有黎安冉的名字。
黎安冉饰演的是女主身边的大丫鬟，俞知夏有点印象，也就认得了她的脸。
“你很缺钱？”徐晏舟辨不出情绪的话将神游天外的俞知夏又拽回了现实。
见徐晏舟有种二人世界被破坏的不爽感，俞知夏怔了下，随即摇头，她很想说，在破产命运前就别老想着情情爱爱，商人要有商人的头脑，能多个渠道宣传自己宣传品牌，把事业做大做强，它不香吗？
她理解徐晏舟对将来可能蜗居小公寓的生活一无所知，她又不好明说，明说了还真怕他带她去精神科看病。
于是她叉腰，拿出该有的气势，“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好的都挺我安排的吗？”
宫斗戏看多了还真就很容易入戏，她瘪瘪嘴，眼眶说红就红，“男人呐，果然得到了就会换一副嘴脸了。”
“……”
徐晏舟被这理直气壮的指责砸了个头晕，他瞄完手机对话框内的合同，又向上划了几下，半晌，他的眼神偏了偏。
“没说不同意。”男人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手机屏幕，俞知夏垂眸，瞳孔倒映出屏幕里的字，她心里一惊。
下一秒，就听见徐晏舟低笑着问：“就是你这枕边风什么时候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