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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谜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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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随着霍成胤的尾音落下,霍成殇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紧。

姓吕的不在少数,但是能够被皇帝赋予重任的吕府就只有生活在上京的那个吕府而已。

而且那个吕府不光身居世家,甚至还跟皇族有关系。

霍成殇放在茶杯上的手下意识地敲打起来,正是他正在思索的象征:“兄长所说的可是吕逐光,父皇为何要答应一个世家子作为监工,难道这不该是工部的事?”

朝廷早已下令,各部门管各部门相关的事情,除非是有特殊情况。实际上在霍凝提出修筑天阁时,就曾被一众官臣给予否定的答案,因为修筑天阁需要财力和人力的长时间填补,短时间内能成是一件幸事,但若长时间不成则是一种重大的打击。然而奇怪的是以宰相陈飞和皇贵妃陈皖情为首持有位置的人则是罕见的不发一言,静静看着底下人吵作一团。

“这件事还是兄长你告诉我的,当时我正在明武殿内养伤。”

霍成胤失笑:“这件事可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你伤得很重为了让你静心养伤并没有告诉你很多。”

霍凝提出建天阁的时候正是在不久前的早朝中,霍成殇当时还是重伤在身因此并未参与那一阵子的上朝。根据霍成胤的说法,在建筑天阁一事上同意与不同意始终僵持不下。

毕竟建筑天阁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最为急促棘手的反倒是段春殿的筹备工作。与其说建设天阁是突如其来的计划,倒不如说修筑段春殿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段春殿是傀朝前任皇帝送给皇后的礼物,也是皇后的象征,却不料一场大火焚烧了这座奢华的宫殿,那时的傀朝陷于战乱之中,竟是让段春殿就此废了近八十多年。如今经费在即,加上两国和亲,最重要的就是宣皇后的大寿将近,霍凝决定在宣明秋生辰宴上将傀朝皇后的象征重新交给皇后手中。之所以要建筑天阁,因为天阁只能够同时看见承元与段春,是象征皇帝与皇后同站高处,一览众山小的最高象征。

两件事最终被交给了吕府,只因为吕府的老祖父曾是傀朝第一建筑师,只要经过他手不管任何建筑工具都能化腐朽为神器。至此修筑天阁,修筑段春殿的重任就落到了吕逐光的身上。

霍成胤放下茶杯:“图纸我看过了,当初段春殿之所以被毁据说是防燃的材料缺失所致,这次的修筑他们将焚烧列为了重点。”

霍成殇的右手放在下巴上,消化着方才接收到的信息后,才道:“当时修筑段春殿的时候,材料可是经历了层层筛查,确认无误之后才修筑而成,可是既然是经过审查又怎么会缺失防燃的材料。”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兄长事先浅浅的调查了一波,你猜猜看发现了什么?”

霍成胤拿起茶壶又给自己重新蓄满一杯新茶。

“兄长这种关头就别卖关子了。”

霍成殇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家兄长没有危机感的事情。

“好好好,不卖关子了,当初参与建设段春殿的监工正是吕逐光的老祖父,被称为上京第一建筑师的那个人。”

“竟然是他,段春殿被毁按我朝律法当初参与修筑的一群人不是该被满门抄宰吗?他怎么还会活到现在,就连吕府还是世家府邸,一点当年的迹象都没有出现,更何况当初父皇可是已经出生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这才是事情的关键,吕逐光接受修筑天阁和段春殿的事宜,而段春殿被焚毁之前的监工却是吕逐光的老祖父,还有不作声的皇帝,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也不简单。”

指尖敲了一下茶杯,杯中液体泛起波纹,霍成胤闭了嘴。

恰如这时吹起一阵暖风,暖风吹动二人浅薄的衣角。

霍成殇问道:“你打算如何?”

霍成胤用食指蘸取杯中茶水在桌子上浅画几笔。

聪明之人一点就通,霍成殇瞬间就明白了霍成胤的意思。

霍成胤看着逐渐桌面逐渐干透的水渍:“再说现在有人比我们更急不是吗?朝廷之上两次都被指同一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说法。”

他这样说,霍成殇却明白了对方指的是什么。

平熙六月底,原本该庆贺的端午佳节因为修筑天阁和段春殿而临时取消了,官家为了服众直接挑明只要天阁和段春殿成功修筑,皇后寿宴普天同庆,维持三日。并宣布吕府为这场修筑的监工在民间招揽建筑师一同参与其中。

与此同时,上京的吕府也是一片血雨腥风。这并非是被周边人知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也不是被同僚知晓了当日的真相,至少在外人面前是十分平静的。哪怕是外面停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生活在上京的人很清楚,那是只有皇宫才会拥有的马车,一般坐这种马车的人不是三公,就是皇族成员,而能出现在吕府还不会引起瞩目的只有一个人,二皇子霍成司。

而在吕府拐角处有个卖烛台的铺子,每次烛火都没燃个两个时辰霍成司就会从吕府里出来,然而这次足足燃尽一蜡烛都没有出来。

此时此刻,在吕逐光的厢房院子里,霍成司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快要冷掉的茶,在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吕府的世子吕逐光,然后后者端着茶壶一脸紧张地看着椅子上的人,手里的茶是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实际上霍成司手里的茶杯已经是凉透的第二杯茶了,第一杯茶是被他毫不犹豫直接倒在一边了,透亮的地板上能够看见被浇湿的痕迹。

“……那个,二殿下,这件事情逐光是可以解释的。”

吕逐光试探性地开口,但并没有人得到回应。

“实在不行,换一杯茶水暖手也好,也可以不喝,但是一定是热的,凉的对身体不好是不是?”

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吕逐光刚要动,霍成司握紧茶杯的手一扬,茶杯连带着里面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同摔落在地上,由于地上并没有铺东西,瓷器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厢房。

幸好事先就将侍奉在身边的丫鬟侍从催促他们离开了,要是见到此幕一定会被吓坏,到时候殿下的威望声名可就要受到影响了。吕逐光在心里想着,然而一低头就见霍成司的指尖溢满的鲜红。

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躺在地上的瓷片有几块锋利的边缘处泛着红光,桌子离地面不算很高,而他的手至始至终都垂在身边。

“殿下!”

“原来你还当我是你的殿下。”

霍成司打断吕逐光的话,丝毫不曾顾及那人泛白的脸色,阴阳怪气道:“某人在陛下面前可出尽风头,就因为身边有个上京第一建筑师。”

吕逐光的脸色当即发白,忙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殿下,在下不敢。”

“可我看你敢得很。”

他冷声道。

罕见的一身黑衣,带着可怕的寒意侵袭整个房间内。

“当年吕府之所以能做到全身而退,可不要辜负了功劳者。”

吕逐光握紧了双手:“殿下,说教之前还是先让在下帮您包扎一下伤吧。”

霍成司这才感觉到手指传来的痛觉,抬手一看,原来是被破裂的瓷片划到指腹上,溢出妖艳的红色在白皙的手指上。

“仅此一次。”

吕逐光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转身走到柜前翻拉起抽屉,拿出一直备在房间里的药物开始帮霍成司整理伤势。

说是伤,其实也只是血流的稍微有些多看着有些骇人罢了,实则伤口并不是很大,用小白条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殿下,我在朝廷上并非是上赶着,而是不久前祖父就收到修筑天阁和段春殿的信,里面还带着相关的图纸。我怀疑这是早有预谋的事情,因此才揽了下来,况且陛下若想真修筑天阁和段春殿唯有信任我们。”

霍成司摇头:“有些时候你还是不了解朝廷。”

吕逐光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霍成司的眼神一暗:“你可知晓父皇先前派我出宫前往西北境只是去处理公务,公务看似难实则两日就能完成,却给我多出两天,还嘱咐我带束白花,你当真不知道蕴含的含义吗?”

西北境,一束白花……

脑海里闪过一丝光亮,吕逐光睁大双眼,瞳孔微缩:“难道是……他。”

霍成司点头:“就是他。”

吕逐光仿佛失了全身的力道,膝盖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不会呼吸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霍成司很清楚他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愤恨。

这种愤恨存在了很久很久,久到八十年前,哪怕八十年前他并未出生,但是那件事情不止是他,而是生活在上京吕府中每个人的事情。

半响之后,吕逐光才开口:“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声音很哑,略显疲惫。

霍成司看着他:“最该做的你很明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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