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谜云(七)
身后骤然贴近的身体,让霍成殇瞬间绷紧了身体,这么多年他除了信任之人以外,基本不与他人接近,更别说是生人了。
哪怕是现在,要不是对方与他有着“救命之恩”的份上,自己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夏季是个黏腻的季节,不需要大动作就能够出汗,碰巧一场雨的到来让炎热的天气变得些许清凉。但对于俩人来说,原本环绕在身边的清凉因为亲昵的举止逐渐变得奢靡起来。
“……你。”
“嗯?”
温热的鼻息洒在脖颈上,泛起阵阵波澜。他不由得一抖,下一刻,来自身后的热源又贴近几分。
那股香味愈发清晰,明明是那样清淡,此时此刻却因为距离的关系,莫名带上一股别样的意味。霍成殇不由得滚动了下喉咙,紧抿着嘴唇,浓密纤长的睫扫频繁扫过遮盖双眼的掌心。
至少霍成殇自己变得不太对劲,太在意身后了,导致胸腔里的器官一刻不停地砰砰的直跳,跳得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逐渐蔓延到耳朵上的俏红。
这时他听到来自身后人的轻笑。
那人俯下身凑到耳边,轻声道:“你的睫扫得我掌心好痒。”
霍成殇:“!”
喷洒的热气顺着耳朵,流入到他的全身,那人的嘴与他的耳朵若近若离,在说话时甚至贴上耳廓,霍成殇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柔软的弧度,那是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来自胸腔器官的剧烈跳动,要跳出来了,而他的脸也开始红润起来,若是知情者在这定能知晓他的变化,名为“心悸”。
他几乎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冲击疯了,就在忍无可忍的时候,遮挡在双眼皮上的手终于离开了。重新获得光亮的霍成殇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当熟悉的景色映入眼中时,他的愉悦无法用言语形容,刚要转身去见见“救命恩人”的真容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五弟。”
霍成殇寻声看过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霍成司,只是原本整洁的衣裳此时微微松散开来,就连额前都松下几缕发丝,整个人一看就是一刻不停的极速状态下赶过来的。
“二哥,我在这。”
霍成殇唤道。
他说完就转过身想要一睹真容,却见身后除了被风吹起的树叶,再无其他踪迹。
不知道为何,霍成殇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
“五弟。”
霍成殇转身,看向不断走进的人。
“二哥。”
霍成司闻声大步上前,还未等人说话,就拉过霍成殇的手臂将人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反正是能看的地方全都看了一遍,最终视线停在下方,脸色一沉。
霍成殇显然也发现了,但没有向后退步,任由对方蹲下身,小心翼翼伸手却又在触及被燃烧发焦的裤腿面时收回。
“二哥,经过方才的交手,我能够确认那些人一定是早有预谋,否则不会在事情败露没有找到图纸的情况下,做出不留后患的举止,相比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我们该去跟吕公子会合,他一个人护不住匠人们的。”
话音刚落,他与站起身的霍成司对上双眼,被对方波涛汹涌的眼底而心惊,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对方所说的话。
霍成司说:“事到如今,五弟也不想与二哥亲近几分。”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成殇难得的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间除了帝国皇朝血脉之外还能有什么联系?同父异母的兄弟,那可真是罪过,虽然现在他们看似因为一件事情而同处一个阵容,可是知情者都很清楚,这不过是短暂的。在当初二人相争时,远在东境的他曾手握一票决定权,但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霍成殇都没有出示手里的决定权,换言之就是弃票。可后来得知是大哥登位,他也不免一阵心里吹嘘。
但要他与之亲近,他能给的也是现在唯一能给的也只有一个。
霍成殇低下头:“二哥在说些什么,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况且我不觉得能和二哥怎么样,至少表面关系做好不就好了。”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沉静,霍成司很清楚,事实上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毕竟言多必失,但他又暗自期许对方会说些什么,然而得到的却是试探性的目光。
心戛然一酸。
霍成司苦笑道:“确实是……如此。”
事实上,霍成司很清楚俩人之间的势力,倒不是水火不容,但也非是交际颇深,他们不像老三霍成君,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也不是像四弟霍成胤是双生哥哥,一点知心。他们仅仅是能在一场合里商榷一二,不会让气氛冷场,但也不是绝对亲密的存在,更像是亲人之中的生人。
“所以二哥有些事要点到为止,不是吗?”
率先打破环境的是霍成殇,毕竟被问者不管是什么问题都要张口,这才是对他人的尊重。
微风吹起散落在外的长发,霍成司看着霍成殇,张口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霍成殇抬手将吹起的发丝挽到耳后:“也不一定,只是成殇无权受着,二哥如今士气非凡,又有吕府的全力支持,而在民间也颇有声望,大哥死后,二哥你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员,恐怕吕公子之所以愿意接手这次的修筑任务,想必就是为了给二哥登上储君之位的最后一击。而成殇只是个享有败仗的皇子罢了,虽是享有父母宠爱,但无意于权势之争,只想顺其自然……”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瞬,看着霍成司脸上并没有表情变化,才继续开口:“虽然是这样想的,也确实是想这么做,但若是有人要侵犯我的底线的话,”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若隐若现,“我也不介意跟对方好好玩玩,谁是猎物谁是猎人,玩玩才知道。”
霍成司知道对方这句话绝非是随便说说,而且这句话同时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对方现在不宜交谈这件事情。
霍成司道:“你跟四弟的关系还真好啊,在皇家能有信赖的人实乃一桩幸事。”
霍成殇微微一笑:“是啊,我很荣幸。”倒是想起了什么,他道,“倒是二哥你,我记得你不是和吕公子在一块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霍成司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分开没多久我们就在棚门口遇见了一个黑影,当时我们就分成两路,我追黑影的时候却听到主棚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就燃起烈火,我刚想去看看却不料那黑影去而复返,反倒被其牵引来到了这里,要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要回去了。”
听了,霍成司的描述,霍成殇不经用手捏住下巴,思考起来。
“听二哥你的说法,我倒是清楚了一些事情,那些家伙很有可能是为了找这份图纸而来,换言之他们要的是按照图纸建成的天阁与段春殿,很有可能是为了达到某一件事情。”
霍成殇摩擦着下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我想这件事与某个地方脱不了地方,甚至很有可能是个突破口。”
“或许我们想的同一个地方也说不定”
霍成司双手抱怀说道。
霍成殇意味深长地看向霍成司,后者回以挑眉的举动。
“我们先回去,吕公子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霍成司看向准备出发的人:“你的腿伤不要紧吗?”
霍成殇不以为意地动了动右腿:“再严重的伤不都挺过来了,这点算不了什么,快点走吧。”
意思说到现在,霍成司也不再进行阻止,俩人一前一后向工地奔去。
远在明德王殿内的霍成胤正端坐在园凳上,侧着头不知在看向何处一旁是侍女正在婢女的指挥下清扫着地上摔碎的茶杯。方才喝茶时忽然心悸起来,导致一个手抖没有拿住茶杯使其摔碎在地上,现在的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但他却觉得烦闷。
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雨后清凉的小风吹着,倒是减去几分内心的烦躁,吹着风思绪就不免回想起前几日的对话,霍成殇的去处在今日也得到了解释,今日的行动能说是突然起兴,也有一定的目的。实际上也只是给他一个闲散的机会,是君是臣这只是个前奏罢了。
霍成殇如今处在一个尴尬的分界点上,是要做阻挡兄长成王路上的最大障碍物,还是做一个闭眼过宽道的“盲人”象征,他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但怕得是他狠不狠得下心,还是有人先沉不住气。
霍成胤是霍成殇的哥哥,要说从前最了解霍成殇的人非他莫属,现在,虽然霍成殇回了宫,但他们兄弟之间却也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小秘密。说实话,霍成胤想过用民间最欢乐的话本子来对付霍成殇,毕竟这种皇室禁忌文学可是最带感的故事不是吗。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光想想罢了,他想要做一个能护住弟弟未来的好哥哥,所以想得到那人卸下防备的那天。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柜子,这是明德殿唯一上锁的柜子,也是霍成胤处理兼调查事件证据的存放之地。
当吕逐光看清进来的俩个人时松了悬着的心,放下手里的手帕,起身向俩人走来。
“你们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霍成殇道,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他们在找东西,这家伙是无意间走进棚内被看到身影之后才会被人打昏的吧,真是可怜。”
吕逐光点头:“都包扎好了,除了头那一下重了点,其他地方都是皮肉伤,休息一阵子就好。”后又扫了几眼霍成殇,“倒是五殿下,身上受的伤不轻啊。”
一直站在身后的霍成司闻言,抬头瞪了对方一眼,不管怎么样,身为世家子弟的吕逐光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跟皇族说话。
霍成殇倒是不引以为意,走上前扫开圆凳上的杂物坐了上去,从衣襟里取出一直放在身上的图纸,因为烈火的关系图纸边缘有些烧焦了,但内容因为保护得当的关系一点事也没有。
“现在没有时间说那些了,不如趁着四人清醒的时候把这些问题给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