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谢云澜不解地看他，下意识道：“我？”
齐瑾晃着手里的扇子，悠然道：“如今你在京中声名鹊起，不知有多少女子对你这位新科状元芳心暗许，没准叶三小姐也看上你了呢，想给你留个好印象，所以在你面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话令谢云澜心中微动。
叶三小姐……对他有好感吗？
那样高高在上，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会对他这样一个寒门出身的文士另眼相看吗？他忽然想到昨日踏青宴上，少女明眸善睐遥遥一笑的样子，说不出的明丽灿烂，虽然齐瑾这样告诫，但叶小姐如今好像也并非他说得那般刁蛮。
其实自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娇蛮一点也是正常的，况且看她的样子，“娇”明显是大过了“蛮”。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相比，她反而有种别样的活泼烂漫。
毕竟，那是当朝宰辅的女儿啊。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过，谢云澜陡然一惊。
他什么时候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同叶小姐的距离了？
可如果……
伙计将包好的砚台送上，他抬头看向门口，叶知微的身影早就消失了。于是他闭了闭眼，掩住瞳中暗色。
可如果，是宰相的女儿，而且又是一个与众不同，别具吸引力的女孩，她对自己怀有好感……不，应该先考虑她对自己的这几分好感，然后再冠之以“宰相之女”的头衔。
毕竟，叶三小姐的确在他心中留下了有趣的印象呢。
念及此，谢云澜不顾面前齐瑾作何反应，转身向外走去。
……
叶知微出门的时候，叶府的马车已经在荣文轩门口等候多时。
江雪折立在白马一侧。他抱着刀倚在车厢旁，沉默地望着人来人往的店铺，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他才站直了身子，目光追随着她从门口走到身前。
叶知微同盛清容告别，转身和桃枝上了马车，桃枝还在絮絮叨叨:“小姐干嘛要替他们付呀，谢公子就罢了，齐家公子指不定又觉得小姐是故意捉弄他。”
江雪折听到“谢公子”三个字，抓着车厢门帘的手不自觉握紧。
正在这时，一个白衣人影从荣文轩匆匆走了出来。
“三小姐。”
那人往这边走了两步，下了台阶停住，没有走到近前。
车厢里，叶知微给桃枝使了个眼色。桃枝会意，笑嘻嘻地掀开门帘跳下马车。
“谢公子还有事嘛？”
出来的是她的丫鬟，不是她。谢云澜莫名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彬彬有礼道:“还请姑娘同三小姐说，男女有别，谢某也并非贫寒之人，只怕有负三小姐盛情了。”
桃枝眨巴眨巴眼，回头看向马车里的叶知微。
叶知微冲她招了招手，桃枝走了过去。
她在桃枝耳边说了几句话，桃枝捂着嘴笑出声来，接着又被推搡着走到人前，那表情显然是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主仆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
“那好吧，我们小姐说了，既然谢公子和齐公子不领这个情就算啦，她原也没有别的意思，左不过是想起以前总是挤兑齐公子，有些对不起他而已，”桃枝眉眼弯弯笑道，“不过我们小姐也不缺这一锭银子，既然给出去了，两位又不要，那便都归店主了。”
炒豆子似的说完，桃枝欢欢乐乐地跳回车上了，把谢云澜一个人冷落在店铺门口。
谢云澜呆住。
江雪折也有些愣。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怎么回事，车厢内传来叶知微的声音：“江雪折，我们走吧。”
那声音不大不小，偏偏让他和谢云澜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我们”。
江雪折心中微颤。
即使知道这个“我们”没有任何令人遐想的意义，但他依旧会为了这一个有些偏袒意味的词汇而心甘情愿地服从于她。
马车里，叶知微和桃枝笑成一团。
桃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说：“小姐你这招好损啊，谢公子的脸色好难看！”
叶知微把帷帽扔到一边，揉着脸道：“我不是顺着他的话说嘛，他既然不领情，那就不领呗。”
笑完了，桃枝又面露苦恼：“不过那可是状元爷呀，这样不太好吧。”
叶知微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脑门：“那又怎样，他高我一头吗？”
桃枝想了想，好像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份，都是她家小姐更厉害一点。而且她确实也没做什么呀，人家不领情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堂堂千金小姐腆着脸去讨好吧。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叶知微撩起马车帷裳，露出半张脸，看向随行的江雪折，她道：“小江刚才好像有话要说？”
江雪折没想到她会注意自己，整个人瞬间绷紧。
叶知微趴在帷裳边，露出两只猫一样的眼睛看他。
江雪折硬着头皮道：“……没有。”
叶知微拖着长音懒洋洋的：“诶——真的吗？只给你一次机会哦，说不说？”
桃枝在旁边捂嘴偷笑。
江雪折觉得大小姐好像变得更坏心眼了一点。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属下只是觉得，小姐与他们非亲非故，没必要替他们结这几两银钱。”
“我本来就没想结啊，”叶知微莞尔笑道，“谢公子自持清流，怎么肯要我的钱？”
对于这样的男主，没有什么比自尊上的打击更令他难受了。
桃枝瞪圆了眼：“那小姐还——”
江雪折却思绪混乱。因为“自持清流”这样的形容应当是出自一个熟人之口，至少是对他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才会下此评论。但叶知微只见过他两面而已，这甚至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她为什么……好像对他很熟悉呢？
桃枝好奇：“小姐难道是故意要泼他冷水吗？”
“这怎么能叫泼冷水，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读书人磨磨唧唧，故作矜持的样子，再说了，他也只是沾了齐公子的光嘛，要不要都随他。”
这番话说得着实有点冷酷，听起来她对那清风霁月的状元郎毫无兴趣，甚至还有点反感。
江雪折忍不住望了她一眼，只见她眼角眉梢皆是得意之色，不由更加迷惑了。
是觉得很开心吗？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开心什么，但江雪折转过脸来，唇角轻扬。
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