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章 花朝宴（上）
郑氏留着她说了好长时间的体己话。
虽说自从楚氏去世后，慕容昭因丧母之痛颓废了三年，失了礼数。
郑氏也曾经对慕容昭有过不满，但今天看到她哭得可怜。
知道她失礼也算是情有可原。
又毕竟还有从小教养的恩情在，再加上老人总是心软。
她是慕容府的嫡女，也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说到底老祖母总是偏疼她的。
此前郑氏对她的种种不满已经烟消云散。
慕容昭知道，自己刚刚的一哭效果卓群。
她也很乖巧地为郑氏捶肩按摩。
从前苏景玉读书到半夜，她便为他捏肩捶背。
长年累月的下来，她的技术居然得到了精进。
所以伺候起祖母也得心应手。
“祖母，从前都是昭儿的错。”
慕容昭一边捏着她的肩膀，一边恭顺地道歉。
郑氏满意地闭着眼，享受着孙女的按摩。
“果然昭儿长大了，会疼人了。”
她拍拍慕容昭的手，示意她停下，让她坐在自己的榻上。
“也怪祖母没有多关心关心你，受苦了孩子。”
郑氏一声叹息，轻轻抚摸着慕容昭的发髻。
这个动作让慕容昭红了眼，她好恨前世自己信错了人。
一直关心她的人她却视而不见。
“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
“没什么。”慕容昭笑着擦擦眼泪，“看到祖母没有怪罪自己，昭儿心中欢喜。”
“哈哈哈，祖孙哪有什么隔夜仇？”
“许久不见，都不知道昭儿出落得如此标致。”
郑氏倚在榻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慕容昭。
“依我看，也不比婉娘差嘛。”
“婉娘生得好看，昭儿自愧不如。”
“你可知道这两年，婉娘四处替着你游走于京城贵女之中。”
慕容昭乖顺点头：“辛苦婉娘了。”
郑氏神色一凛：“你真只当她辛苦？”
慕容昭不太清楚祖母想说些什么，并没有抢着回答，而是安静地等着祖母继续说话。
“京中人士，不识慕容家的嫡姐只识慕容家的庶妹，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下去总有人会动起歪心思，妄图取而代之。”
慕容昭暗自惊讶，她没想到原来祖母一早看出三妹的野心。
想来也不奇怪，祖母郑氏乃侯门嫡女出身。
多年的内宅生活更是磨练了她的眼界。
她能经历几十年起伏，最终成为一家主母她的眼光自然老辣。
只可惜自己前世没有机会听取这样的教诲。
心里只有情爱。
导致自己一步错 步步错。
最终万劫不复。
“祖母的话，昭儿记在心里了。”
“哎，我老了不中用了，你自己看着办。”
“多谢祖母教诲。”
慕容昭离开明昭堂后思绪万千，祖母今日的话分明在提醒她。
她的嫡女位置，不容许任何人取代。
如果是前世的慕容昭一定会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
自从母亲走后，她就对嫡女的身份再无任何留恋。
她对自己的两个妹妹从来就没有使用过她所谓的嫡出身份。
从前她甚至不让自己的妹妹对自己行礼。
可是时移势易，如今的她死过一次，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她看向身旁的碧桃。
“衣服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嗯。”
“为何小姐不直接……”
慕容昭笑着摇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轻容馆 慕容婉房内
慕容婉在房内细细描眉。
湖水绿的薄纱轻轻从她白皙滑落，衬得她肌肤光滑如凝脂。
一身素净的衣服竟被她穿得别有一番韵味。
一根鎏金步摇插在她的云鬓之上，举手投足间多了一分娴静优雅。
慕容婉继续描着她脸上的妆容，虽然她的妆看似清淡，但工序繁杂。
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淡，每一笔都要小心翼翼。
她眼下甚至还施了薄薄红晕，看起来楚楚动人。
“姐姐这一身真是美极了。”
慕容婉只是轻轻一笑。
“真是活脱脱的嫡女风范，比长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慕容婉听到这句话神色黯淡，嫡庶之别是她心里最在意的一根刺。
“可惜，她在一天，我们注定卑躬屈膝。”
“婉姐姐，这一天不会太久，我们不是安排好了嘛。”
“到时候趁她外出……”
慕容云把手横放在脖子上划了划。
“这岂不是太便宜她？”
慕容婉不屑地说道。
“况且杀害贵女可是大罪，到时候查到你我头上，如何担待？”
“这……”
“那我们可怎么办？”
慕容云不满地嘟起嘴巴。
“一计不成二计生，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慕容婉一向很聪明，也很懂得进与退，这也是她好名声的来源。
她很懂得放低姿态，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人畜无害的猫。
伪装之后的阴毒和算计，是旁人看不穿的。
甚至连慕容云都无法读懂三姐内心的想法。
“我刚刚教给你的话你记住了吗？”
“自然。”
等到慕容婉装扮完毕，二人便乘马车去往陈府。
陈家小姐陈想容的父亲，是先帝给自己长公主圣仁公主亲选的驸马。
后被封为都尉参军。
所以陈小姐也算是半个皇亲。
如果能和陈小姐交好，对自己百无一害。
因此慕容婉很是重视，一路上都正襟危坐，不敢丝毫懈怠。
她手里捧着母亲替她准备的礼物— —雨过天青盏。
是极其难得的瓷器，胎质细腻光滑，在日光下泛着隐隐青光。
想来陈小姐这样嗜茶之人应该会喜欢。
只是陈小姐看到慕容婉所赠之礼时，并没有慕容婉想象中的激动。
陈小姐浅浅看了一眼盒中的礼物，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但没有过多的情绪。
慕容婉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收拾好情绪。
随后陈府的侍女引着慕容氏姐妹到花园里赏花。
她们任由丫鬟引着她穿过重重回廊，陈府好不气派，似在皇宫里行走。
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慕容婉只觉得十个慕容家也比不上这里。
等到她被带到席间，方才知道为何陈小姐收礼时表情如此淡然。
席间所用的杯盏，皆是官窑白瓷。
要知道大耀朝官窑所产的白瓷一年也不过百件。
想来陈小姐这样的家世，一般的礼物也打动不了她吧。
“婉妹妹，云妹妹。”
慕容婉和慕容云刚一落座，就有几个贵女亲切地招呼她们。
拉着她们一同赏花。
她们时常出入贵女宴席，和京中的贵女大多有些交情。
等到陈小姐落座，赏花宴才算真的开始。
一开始大家还相安无事，直到有人把矛头对准没有出席的慕容昭。
“怎么慕容氏的姐姐，连陈小姐的宴席都不肯赏光吗？”
陈想容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沉，表露出明显的不悦之态。
是啊，整个京城的贵女都不敢懈怠自己怎么偏偏这个慕容昭如此失礼？
“姐姐病了。”
慕容婉柔柔一笑。
“又病了？”
周围的人开始调笑，这个借口算是慕容昭惯用的。
“难道说，慕容昭当真长相丑陋见不得光？”
由于慕容昭不喜交际，许久未曾露面，加上婉娘云娘在众人面前模棱两可的言辞。
慢慢地，大家都相信慕容家的嫡女长得丑陋，难登大雅。
“不过有婉娘这样的妹妹，我想哪家姐姐都会自卑。”
慕容婉听到周围人的夸赞，内心喜悦，但装出一副惶恐姿态，连连谦让。
她越是谦卑她周围的夸赞之声便越盛。
“长姐自然不能和三姐姐相比，况且她的模样……”
慕容云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神态，又添油加醋地描绘慕容昭平日在府内如何打压他们两姐妹。
说得各位小姐们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你这嫡姐心思竟如此歹毒。”
大家开始了对慕容昭的口诛笔伐，尽管她们连慕容昭的长相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