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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雪离开后，林意之拿了一杯热水坐到花园角落的长凳上，忍不住点开微博去看热搜。
拍封面的这个女生叫秦幸，是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
她长相漂亮惊艳，就是家境很差，性格也怪，平时基本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只是美貌在电影学院从来都不是稀缺资源，秦幸大学四年几乎没有任何作品，大家都说是因为她不懂人情世故，甚至有人传，秦幸大二的时候曾经对一个看上她的导演动过手，从此被圈内封杀。
舒缓的萨克斯音乐在耳边响着，林意之手臂环在小腿上，下巴支着膝盖，缓缓翻着那些褒贬不一的评论。
有人说秦幸表现力顶级，毕竟电子版杂志才发行一天不到，这组照片在Ins上转发量就已经破了记录。
但梁辞的朋友圈截图被曝出来之后，更多的人是在猜测她与梁辞的关系。
大家都说一向籍籍无名的秦幸能有现在的成绩，梁辞百分之百是幕后大佬，甚至有人磕起了这两个人的CP。
一个是常年脸黑没人敢惹的花花公子，一个是貌美性格差的贫民窟毒花，想想就很带感。
林意之知道，伍思雪今晚一定要睡不着觉了。
可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遗憾。
虽然林意之心里也明白，这张封面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和秦幸本人的能力直接相关，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假如是她去拍，又会怎样。
林意之初中开始就开始拍摄照片和视频，能够登上这样的顶级杂志封面何尝不是她的梦想。
只是她又不得不拒绝梁辞。
不想签约梁辞的公司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十八岁那边在非洲出事之后，林意之就已经向家里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拍摄。
她自己其实也怕。
怕什么呢？是怕再次出事么，恐怕不是。
还是怕因为自己的举动和家里彻底撕破脸，就连如今的表面和平都难以维系。她曾无数次诘问自己，自己到底是不是这样优柔寡断又懦弱的人。
林意之按下锁屏键，在漆黑的屏幕里看到自己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到底装了怎么样的情绪，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赵以鸿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玻璃房中回荡。
林意之茫然抬起头，眼睛里的落寞悲伤被他一览无余。
她拢了拢头发挪开视线，提着裙摆轻轻跃下大理石凳，环顾四周：“人都已经走了吗？”
林意之动作大了些，原本被赵以鸿别在裙子上的帆船胸针脱开，悄无声息落到柔软的草地上。
刚才还热闹的花园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粉白的玫瑰花瓣落到地上，桌上酒杯、点心乱作一团，有几只气球还在空中轻轻飘着。
乍一看，乱糟糟的。
赵以鸿依旧西装笔挺，眉眼间儒雅温柔气质不减，或许是因为应酬，他神色之间笼罩着淡淡的倦意。
看着他，林意之蓦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是，喧闹的宴会结束，人群散场，就只有他陪着她留到了最后。
“他们已经回去了。”赵以鸿走到林意之身旁，又问她一遍：“你不开心？”
他说话一贯是这样直白，想问的问题直接就问，林意之反倒被他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有。”林意之扭头否认，“就是有点累。”
赵以鸿垂眸看她片刻，没再多问，“那回家吧。”
“什么？”林意之心跳忽地失序，抬眸看他。
“回家。”赵以鸿敛眸，“还是说，你想在这边继续待着。”
林意之愣了一下，有点失神的摇摇头，“赵以鸿，今天真的谢谢你，我很开心。”
可赵以鸿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她说这些感激的话，迈步准备离开，林意之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还有——”
“对不起。”她微微皱起眉，浓长的睫毛缓缓垂下，在泛红的脸颊上洒下一小片阴影。
“什么？”赵以鸿眉梢微动。
“我是说之前，”林意之语气诚恳，“我不该那样说你与玛利亚姆，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无论你与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无权评判。”
她抬眸看向他，灯光映照在她眼中，如点点碎星，夺目却不耀眼：“就算我们是朋友，也不能。”
赵以鸿微怔，蹙眉，语气不解：“感情？”
林意之手指扭着，背在身后，她别开眼不去看赵以鸿，声音低低的：“不用瞒我啦，你喜欢玛利亚姆，我都知道的。”
男人会喜欢玛利亚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
赵以鸿一把挣开林意之拉住他衣袖的手，反将她的手腕扣在掌中扯过来。
林意之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都朝赵以鸿跌过去。
沉郁的乌木气息混着淡淡的温热酒精味袭来，她的肩膀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扣住，赵以鸿力道不轻，林意之有点痛，皱眉看向他。
两人距离贴太近，林意之几乎听得到赵以鸿的心跳，她脸红了大片，仰面带着愠怒看他：“赵以鸿，你做什么？”
“林意之，我只跟你说一遍，你听清楚。”赵以鸿垂眸居高临下看着她，“虽说我曾在国外读书，但我从来都对国外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当然，以后也不会有。”他一字一顿。
“没兴趣就没兴趣......”林意之心跳的飞快，用力挣脱他。
可女孩子始终力气不大，反被他拽到更近的位置，几乎都要贴在一起，她手掌按在他的胸前，温热又结实的肌肉触感近在咫尺，让她浑身都烫到不行。
林意之踉跄一下站直身体，拧眉带着不悦瞥他一眼，“很痛的。”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赵以鸿眉梢一挑，眼睛微微眯起，他缓缓松开手，若有所思。
夜晚安静的仿佛深海，林意之被他的目光逼到无所遁形，几乎要溺窒。
“我就是以为你和玛利亚姆在一起呀，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而且她、她那样对你你都不愿意报警，”林意之理直气壮，“我这样想难道不正常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赵以鸿看着她，“如果我真跟她有什么，那今天又算什么？”
“今天自然是因为协议，所以我很感激你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往后你有什么事，我肯定更加配合。”
赵以鸿：“......”
“可是玛利亚姆为什么要伤你？”林意之的不解脱口而出。
她想不明白赵以鸿为什么会和玛利亚姆熟悉，他是曾去国外留学，可林意之并不觉得他是那种混迹于party的人。
何况以赵以鸿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至于由人摆布忍气吞声，即便那人是国际超模。
赵以鸿的眼眸之中闪过微妙又晦暗的情绪，薄唇也微微抿起。
“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林意之自觉越界，弯唇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是我问太多啦。”
“你刚才，为什么不开心？”赵以鸿反问她。
他这样问，意思是要交换秘密吗？
她告诉他方才难过的原因，他就告诉她与玛利亚姆之间的纠葛。
林意之神色沉下来，眼睛里的落寞也越发掩藏不住，又过片刻，她抬眸问赵以鸿，“帮我倒一杯杰克丹尼好吗，要兑一半气泡水，谢谢。”
偌大的花园中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玻璃墙面上映着几盏不甚明亮的灯光，还有他们的单薄身影。
深夜总能让人有无尽的倾诉欲。
“其实我也好想去拍那个封面。”林意之将玻璃杯放在桌上，杯中酒已见底，浅琥珀色的酒液在昏黄的灯下轻晃。
“可是我没勇气答应梁辞，如果我真的决心走上那条路，我爸妈他们一定会和我断绝关系。”
她垂着眼眸，手指无意识捻着月白的长裙布料，“如果那时候在非洲没有出那样的事情的话，我可能还会更有底气些。”
赵以鸿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全程听着林意之说，几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末了，等林意之说完看着他，赵以鸿才温声开口：“你要是真决定去拍那些，家里未必会不认你。”
“他们一定会！”林意之声音有种低哑的破碎感，“我知道他们的底线。”
她若是真敢触及他们的底线，家里一定会采取措施。
林昂是他们的底线，所以七岁那年她打他一巴掌就被家里毫不犹豫送出了国。
林家的声誉更是他们的底线。
所以她会留在《先进材料》，所以她不签公司，所以她不能真下定决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今天秦风香和林雍送了她摄像机做生日礼物，态度上是有所松动，可这完全是看赵以鸿的面子。
唐家不在意，赵家不在意，只有这样，林雍才可以不在意。
如果真有赵以鸿这样的男人给她撑腰，或许她还能再往前走一步。
可惜就连赵以鸿只是拿来应对家人的手段罢了。
和他的关系，终有结束的一天。
林意之忽然就感觉很疲惫。
她指尖轻轻点着大理石桌面，一手托着下巴，眼睛有种雾蒙蒙的失焦感：“赵以鸿，我真的好累啊。”
林意之头一点一点缓缓倾斜到一侧，发烫的脸颊贴到冰凉的手掌心上。
视线之中赵以鸿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听到自己说——
“你，能抱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