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已然是春日,本该回温的日子,夜里却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雪,整个京城都被大雪覆盖,城中的百姓哆哆嗦嗦地又穿上了厚重的冬衣
一抹艳丽的身影穿梭在荣王府内,女子穿的还是初春的衣裙,瘦肩薄背,一个背影便可知是个十足的妙人。
她的鼻尖通红,脸色也有些微白,神色匆匆。
“舒然!”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看清跟来之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宋嬷嬷?”
宋嬷嬷笑着打量着叶舒然,“怎么还穿着春衣,婢子不是已经给你们院里送去冬衣了吗?”
叶舒然笑了笑,却没回答宋嬷嬷的话,“我赶着去见荣王,宋嬷嬷有什么事?”
宋嬷嬷眼底分明有一丝鄙夷,心想到,一个舞姬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竟然敢直接面见王爷去!
“主子娘娘明日请了小燕王,一应吃食皆备好了,确实少了点什么。”宋嬷嬷边说边指了指西南角,那是舞姬呆的地方,“这不才去找了你们院里的丫头,竟没一个能入娘娘眼的。”
言外之意便是叫叶舒然去了。
叶舒然脸色一滞。
倒不是她拖大,如今她是荣王最得脸的舞姬,虽也是个婢子,不过她因舞跳得极好,荣王安排她进宫过,一时她在达官贵人间也是有些名声,宫里乐舞司执教更是说要与叶舒然多加请教。
荣王更是在府邸明说,叶舒然不必愉悦宾客。
这便是王府半个主子了。
见叶舒然半天不回,宋嬷嬷又喊了一声。
“可是我今日实在是…”叶舒然顿了顿,她今日找荣王确实有些事,荣王妃虽平日她鲜少接触,不过,到底是正经主子,想来也不是不行。
再有到底是后宅的事情,与主子爷说却略过主子娘娘,着实扶了娘娘的脸面
“主子娘娘的吩咐我自然要去的。”叶舒然欠了欠身,“劳烦宋嬷嬷回个话,我回去添件衣裳,马上就来。”
宋嬷嬷见她不推诿笑着侧过身子,给叶舒然让了条路。
……
荣王妃手里比量着新送来的宝石簪子,听见外头一阵急匆匆地走路声,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去看看是宋嬷嬷吗?这么急也不顾着自己一把身子骨?”
身后的婢子笑着欠了欠身,走去外间,开了门,外头的寒风灌了进来,好在屋内烧着地龙,内间还有一个大屏风遮着倒也不怕吹着荣王妃。
“宋嬷嬷!老远就听着您的脚步声了,你可慢些,小心身子骨!”
宋嬷嬷闻声也不恼,笑骂道,“妮子嘴坏,我还硬朗着!”
说着,宋嬷嬷也走到了门前来,抖落下自己身上的雪,往里头看了看。问道,“娘娘今日安康?”
“安不安康你进来不就知道了?”
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宋嬷嬷笑着走了进去,欠了欠身,“还以为娘娘未起呢。”
荣王妃瞥了宋嬷嬷一眼,“她来吗?”
宋嬷嬷点了点头,“到底是主子娘娘的吩咐,不敢不来的。”
荣王妃嗤笑,“王爷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我自然要尽心。”
宋嬷嬷示意屋内的几个都出去,只留下她们主仆二人。宋嬷嬷走进了些,低声说道,“这件事本就是她本家的意思,娘娘您打个哈哈。只说她自个儿同意了,王爷也怪不着您啊。”
宋嬷嬷又说,“我今日一大早就去,最后却是在去王爷书房的路上碰着的。”
荣王妃蹙眉,“她去做什么?”
宋嬷嬷摇了摇头,“我想着不若先探探她的意思。”
“总怕王爷多心。”荣王妃拿起脂粉,铜镜里的她似乎已经有了细纹,眼中疲惫之色难掩,“我确实老了。”
……
叶舒然换了一件簇新的青色袄子,冻了这么久,她只觉着脑袋昏沉沉的。
“舒然姐!”
一个脸圆圆的丫头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叶舒然微微蹙眉,显然有一丝恼意。
见叶舒然不做声,那丫头走了进来,关上门,说道,“你才回来吗?早上宋嬷嬷来过。”
“嗯。”叶舒然收起换下的衣服,用热水泡了泡手,指尖泛红,有了些知觉后叶舒然就往外走。
一边的丫头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
叶舒然到了荣王妃院里时,荣王妃已经在屋里坐等着了。
一磕、二磕、三磕。
叶舒然行了大礼,垂着脑袋静等着荣王妃。
荣王妃看着地上的人,簇新的青色袄子,衣襟袖口上是银线绣的玉兰花,明明梳着与那些舞姬差不多的发饰,发髻间零星几朵珠花确实体现了那人的不俗。
“你昨日一夜未归?”荣王妃坐在正座,轻声询问。
叶舒然也不意外荣王妃知道这件事,府里有规定,除了主子的吩咐,到了夜里亥时便不准出门,若出了门或是未回来自有管事关押审查一遍才可以做工。
“回主子娘娘,昨日家中母亲突感恶疾,我才回去了一趟,未及时禀明是婢子的不是。”说罢,叶舒然又磕了头。
“事出有因,这次便就罢了。”荣王妃轻声说道,“起来吧。”
叶舒然缓缓起身,虽垂着眼,却明显感受到荣王妃的打量。
“想来宋嬷嬷也与你说了叫你来有何事,小燕王是陛下最受宠的小儿子,难得来一趟,总是要好好安排。”
话锋一转,
“我记着你五岁就进府了。”,荣王妃说到,“如今也有十二年了吧?”
叶舒然欠了欠身,说道,“回主子娘娘的话,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二年整了。”
“我记着那时你家里人将你送来,你哭着喊着不肯不肯做死契,老王妃见你可怜,留你在院里。”荣王妃示意宋嬷嬷,宋嬷嬷从袖口取出一张身契来,“你不过是在府邸做工,到了年岁,或是请辞就能出府。”
叶舒然心里一咯噔,昨日家里叫她回去送银钱,说是家中幼弟要去科考,又说吃的药又贵了,上个月的银钱并不够。
到了家中,见幼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叶舒然根本不信这样的人能做举子,再说叶母,看见叶舒然就是一阵哭,哭叶舒然不孝,她的病榻前无人照顾,又说叶舒然不知贴补家中。
天知道,叶舒然的月例都给了家里,得到的赏赐也变了银钱给了叶家。
叶家却依旧不知足。
叶舒然袖下的手紧握,今日早上她找荣王便是关于她身契的事情。
“昨日你爹爹来府邸管事处也说了给你找了一个好人户,我去打听了一番,是李郡爷……”
叶舒然一愣,昨日叶母是说叫她请辞了府邸,回家去,为她说了一门亲事,聘礼是极其丰厚的,没想到是李郡爷。
不说容貌年岁,单是传言就说这李郡爷床第之上是有怪癖的,死了的女人都不下十数位。
叶舒然脸色越发白了。
她本以为再怎么样,父母贪财,婚姻之事总会替她谨慎,她辛苦练舞,月钱日益丰厚都贴补了家中,最后确是如此。今日,她竟还想着去找荣王请辞,可笑。
“但请主子娘娘救婢子一命。”
叶舒然用力磕了磕头。
叶舒然的反应并不在荣王妃意料之外,她示意宋嬷嬷扶起叶舒然,“我也知道那不是好去处。所以今日就想问问你的意思,爷后院没有什么姬妾,我膝下子嗣也单薄…”
“主子娘娘!”叶舒然立马懂了意思,“婢子从不敢肖想,还请娘娘…另外想想法子。”
这确实意料之外了。
荣王妃与宋嬷嬷对视一眼。
宋嬷嬷眼珠子一转,“想来也只有王府的死契奴才家里才做不得主儿啊。”
“……”叶舒然轻咬下唇,沉吟片刻,”婢子誓死只做王府的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