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里子
茱莉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幽灵是胖修士。他是茱莉最熟络的幽灵,因为他是自己学院的。他为人宽厚和善,对学生们一直很好,很有耐心。
胖修士果然很乐意帮助她。
“汤姆·里德尔?”胖修士回忆着,“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学生,是斯莱特林的……他是哪一届来着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学校的时候,斯莱特林总是赢得学院杯。他很聪明,也很有礼貌,在学校很有名。他很英俊,很多女孩都很仰慕他……”
这和茱莉猜测的相差无几,毕竟从里德尔包揽了那么多奖项这点就可见一斑。她问,“里德尔在学校里做出什么‘特殊贡献’了吗?”
胖修士努力地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试着问问血人巴罗,里德尔是他的学院的,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但茱莉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她不敢去找血人巴罗。血人巴罗是四个学院中最难以接近的一位幽灵,他总是阴沉沉地在走廊里飘来飘去,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人。他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面容枯槁,形销骨立,浑身斑斑血迹,带着一副沉重的镣铐,那副恐怖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他也是唯一能让顽劣的皮皮鬼变老实的人物。而茱莉差不多和皮皮鬼一样畏惧他。
于是她把目标换成了格兰芬多的幽灵:“差点儿没头的尼克”。之所以是“差点没头”,据说是因为一次魔法事故,他被砍了头——但斧子太钝,导致砍了足足四十五下,他的头依然和脖子有一点点筋和皮连着,他热衷于把头掰到一边展示给大家看,还原他当时是怎么死的。茱莉每次都闭紧眼睛不看,她觉得很吓人——但至少他要比血人巴罗强多了。
茱莉和他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比阿特丽丝和他却很熟悉,比阿特丽丝说尼古拉斯爵士(他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人很不错,帮了她很多忙。当茱莉提出想要和尼克认识一下时,她欣然同意把茱莉介绍给他。
“赫奇帕奇的学生,”尼克高兴地说,看得出他很想点个头强调自己的肯定,然而他的头已经和脖子分居了,在宽大的轮状皱领上轻轻摇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吧,我很乐意效劳。”
“谢谢你,爵士。”茱莉小声说,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盯着他脖子上骇人的刀口看,“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哦……请问您知不知道汤姆·里德尔呢?”
尼古拉斯的头晃的更厉害了,险些从皱领上掉下来。
“里德尔!我当然记得,斯莱特林的里德尔,他在学校那几年,血人巴罗不可一世的样子真让人忍无可忍啦!不过啊,他是个很礼貌懂事的学生,很讨人喜爱,很多学生都崇拜他,跟在他身后,”他的语气充满了赞赏和肯定,“他毕业以后还回来过一次,听说是想当老师,但是因为太年轻,所以没当成。”
因为年龄不够所以被拒绝了?
茱莉接着问,“那关于特殊贡献奖,您知道些什么吗?”
“特殊贡献奖?”尼克咕哝着,“不清楚……”
茱莉只好换个方式问,“那1943年发生什么了吗?”
尼克回忆起来,“1943年……我记得那一年学校差点就被关闭了。”
“为什么?”
“因为出了人命,”尼克谨慎的说,“一个女生死了。”
1943年发生了命案?那里德尔的‘特殊贡献奖’会和命案有关系吗?
茱莉有些糊涂,尼古拉斯爵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关于他,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斯莱特林那阵子甭提多辉煌了。不过啊,现在我们也有了波特和布莱克,去年,我们赢得了学院杯……”
茱莉把奖杯和里德尔的事告诉了埃姆里斯和阿兰,他们一致认为“特殊贡献奖”和茱莉无缘。
“你难道也崇拜上他了?”阿兰很不客气地说,“你已经和我们念叨了五六遍里德尔有多么有多么优秀了!再说,他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后天就是生日宴会了,你却关心起来现在也许变得坏的彻彻底底的校友!”
事实的确如此。茱莉只好放下汤姆·里德尔的事,专心投入生日宴会上。
阿兰对茱莉近来的所作所为很恼怒,他指责茱莉和波特到处乱晃而忘记了他们卖货攒钱的事儿。回收站的旧物清空了一次——现在他们总算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但是要想买昂贵的小提琴还差得很远,至少这个生日是不可能送给埃姆里斯小提琴的了。
阿兰制作的那些女孩子的东西在低年级学生群体中算是很受欢迎的,但是受限于他掌握的魔法还很简单,所以有的产品未免显得有些幼稚。他经过比阿特丽丝的启发,又鼓捣出一种染发剂,卖点是染过之后,头发会像蛇一样动,而且会根据环境变色,像变色龙那样。然而,想法固然好,实践起来却异常艰难。他在宿舍里研究这样儿活计,弄得五颜六色的染料到处都是,把埃姆里斯的被子弄上了一大块花花绿绿的污渍。埃姆里斯一直都很爱干净,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很少见的发起了脾气。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爱生气的人发起脾气是很可怕的。阿兰和他的实验工具都被赶出了宿舍。
“我又得重新洗一遍了!”埃姆里斯不快地和茱莉说,他生气的样子非常可怕,连茱莉都有些害怕,“我今年一定要学会‘清理一新’。我受够了,我真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他的床铺一团糟,简直是垃圾场。你不用去别的地方收废品,如果你能来男生宿舍——不,我不是叫你来的意思。太可恶了。我要换宿舍。”
而阿兰也很生气,他和茱莉私下说,“我还不愿意和他住在一个宿舍呢!你知道佩布罗说什么吗?他就是那种一点点灰尘也要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他从来不肯当着我们的面换衣服!谁想看他?我们明明都是男的——我受够了——我要换宿舍——”
他俩的友谊看上去是结束了,没有任何一方想先低头——茱莉试着劝说,但收效甚微。
茱莉为愤愤不平的阿兰找到了一个提供他做实验的秘密基地——桃金娘的盥洗室。
当他们研究染发剂时,桃金娘就在他们的头上飘来飘去,似乎对阿兰很感兴趣的样子,发出咯咯的傻笑。阿兰硬着头皮留在这里干活,他对照着一本不知道有用没用的书,把那堆乱七八糟、黏腻腻的什么东西扔进一口黑乎乎的小锅里煮着,就像在魔药课上熬制魔药那样儿。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努力,最后的成品是一堆散发出浓烈臭油味的紫色膏体。
茱莉不认为这种染发剂会卖的出去。但阿兰信誓旦旦,“我确保我的剂量无误,我的魔药成绩还是顶呱呱的。用你的头发试一下效果,不会出大问题的。”
茱莉半信半疑,“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于是茱莉就勉强让阿兰随便鼓捣她的头发,但她的头发实在太长了,所以只染了一半。过了几个小时,阿兰把包在她头上的毛巾取下的一瞬间,他发出一声怪笑。
“怎么了?”茱莉问,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很……很,至少很特别。”阿兰含含糊糊地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把镜子给我!”
“说真的,这样也不错,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阿兰!”
阿兰慢吞吞地把镜子递给茱莉。
镜子里的女孩的头发是草绿混杂着玫红、深紫的一种混乱又扎眼的颜色,活像把孔雀张扬的花尾巴做成的扇子戴在了头顶,这一团头发像炸开的扫帚一样竖立着,纠缠打结的发丝像无数条鲜艳的小毒蛇不停地挣扎扭动,看的令人头皮发麻,活像蛇发女妖美杜莎。
“阿兰……”
“黄毛——哦不,红发,不……反正,现在在霍格沃茨,不会有第二个女孩比你更时尚了,你别生气——”
阿兰没能说完,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她是哪个学院的?”
“赫奇帕奇的,看袍子的颜色。”
“我还以为是怪人尤里克回到学校了呢,把水母当成帽子戴。”
“她像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
“我看是像恶婆鸟。”
一整天茱莉都能听见这样的议论,一切都糟糕透了。
昨天晚上,她努力地抢救自己的头发,她躲进盥洗室洗了很久很久,然而没用,她的头发仍然是花里胡哨的混色,像脏兮兮的调色盘。她只好剪掉了一些。她把帽子戴在头上,试图把头发藏住,但是她躁动的头发总会把帽子顶开。
现在茱莉和阿兰的友谊也“结束”了,拜他所赐,她沦为了全校的笑柄。詹姆和西里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编了一首歌嘲笑她:
“茱莉,茱莉,
可怜的小呆瓜,
头发插满花,
多亏了她,多亏了她,
我们乐得笑-嘎-嘎。”
詹姆、西里斯和彼得一边唱一边追在她身后,莱姆斯虽然没有跟着起哄,但也是忍俊不禁。
现在连埃姆里斯都开始唱这首歌了:
“茱莉呆瓜,茱莉呆瓜,头发插满花,
多亏了她,多亏了她,我们笑嘎嘎。”
在变形课上,麦格教授一直盯着她的头发看,拿着魔杖的那只手总是对着茱莉的方向,那样子好像是忍不住想要给她的头发来个变形。茱莉倒真的希望她这么做,因为对面斯莱特林的人都快笑疯了。
“她看起来真的太滑稽了,”罗齐尔肆无忌惮地大笑,他正在和诺特挤眉弄眼,“我要是她,倒还真不如死了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雷古勒斯从茱莉进了教室以后就时不时扭头看她,然后把下半张脸埋在领口里。他的眼睛弯弯的,握着魔杖的手在兴奋的颤抖。
他一定在忍着笑。雷古勒斯再一次抬起头时,茱莉看见他对自己用口型唱歌儿,
“茱茱呆瓜,茱茱呆瓜,头发插满花。”
茱莉瞪着他。
“多亏了她,多亏了她,”雷古勒斯终于忍不住笑了,“我们笑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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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来了一点有趣的东西,”西里斯神秘兮兮地对詹姆和莱姆斯说,他晃悠着一个装着恶心的紫色液体的小玻璃瓶,给那两个好奇的人展示,“詹姆,今天晚上又有好玩的活动了。”
“这是什么?”两个男孩异口同声,不知道西里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傻茱莉代言的染发剂啊,”西里斯想到茱莉那不同凡响、惊世骇俗的发型又哈哈笑了,“我管卡尔要的。他本来说,自己开发的‘产品’失败了——有目共睹。我和他说,他真的很成功,至少他的作品给大家带来了欢乐——有目共睹。我让他又做了一副威力更猛的染发剂,”西里斯把那个小药瓶砰地撂在桌子上,轻蔑地说,“可惜我现在不能回家去,否则我就把这个好东西孝敬给我的好妈妈。她的新造型一定会是疯人院聚会上最亮眼的存在,比哪一次都容光焕发。”
“加强版的染发剂,梅林啊,第一个试验品就已经够恐怖的了……”莱姆斯担忧地说,他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个小玻璃瓶。
詹姆的眼睛变亮了,他迫不及待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西里斯大声冷笑,“整个儿斯莱特林都该换换风格。”
“连你弟弟也不放过?”莱姆斯低声问,为不是什么更过分的事松了口气。
西里斯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也是斯莱特林。”
“我觉得他表现的不是很像一个斯莱特林,”詹姆说,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他对茱莉——有目共睹。”
“所以他才更可恶,”西里斯充满厌恶地说,“他喜欢她,但是却不敢认,他就是一个胆小鬼。而且,他的脑子里填充的照样还是布莱克家族的垃圾,这一点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他占着她的心,但又什么都不肯给她。”
“茱莉很喜欢他,”莱姆斯说,“有目共睹。”
“我原来以为他接受了茱莉是一种改变,”西里斯的语调更轻蔑了,“现在看来,他和我家里的每个成员一样自私,没什么区别。”
说干就干,掠夺者打算借助隐形斗篷潜入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他们做这事已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在去年,为了报复将掠夺者全体成员(尤其是对于詹姆)视为眼中钉、肉里刺的死对头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们溜进了被隐蔽在石墙后的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一个建造在黑湖底下的建筑,比起格兰芬多明艳温暖的色彩,那里显得幽暗阴冷,只有绿莹莹的光在银色的灯笼里晃动。
詹姆给出了评价,“水底下真让人有点喘不过气儿,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一直憋在这里。”
对他们而言,除了满足好奇心外,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再没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了。那里的氛围和格兰芬多截然相反,沉静、阴暗而寒冷。斯莱特林的地盘处处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腐朽压抑”的气味,尤其对西里斯来说更是这样,用他的话讲,“一窝子挤在绿油油的烂水草里的水蛇。”
如果不是为了让近些日子猖狂的水蛇们吃点苦头,西里斯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那个鬼地方。尽管他家里就有一个“小型斯莱特林休息室”,也就是他的好妈妈手里最听话的小玩偶雷古勒斯的卧室。雷古勒斯对自己分到了斯莱特林很自豪,至少在西里斯看来是这样,他的房间一点点被墨绿和银白填充,就好像故意要和隔壁西里斯那独属于格兰芬多的赤红唱反调。
西里斯曾经对他的弟弟有过期待,在茱莉出现并和雷古勒斯建立起暧昧的“友谊”更是如此。
西里斯不难猜到,在雷古勒斯心中茱莉是个什么样的定位,用偏激的、刻薄的、不光彩的比喻来说,那就是见不得光的“秘密小情人”。在仇视布莱克的布莱克眼中,布莱克虚伪的这一套在雷古勒斯的做法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灌输的那些东西在大脑被泡在黑水里的雷古勒斯身上无可避免地显露出来了。
说实在的,他一开始不怎么瞧得上茱莉·希思,在他眼里,她和彼得差不大多,一样笨拙又胆小。他一开始对她有兴趣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她能和自己那个维护家族,相信纯血高贵的蠢货那一套的弟弟玩到一起去。这让西里斯觉得新鲜,他觉得,他的弟弟也暗暗藏有叛逆的“理智”,作为一个骄傲的“纯血”,他接纳了“麻瓜种”。他兴奋极了,感到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疯狂的叫嚣:如果他的好妈妈得知布莱克家族出了两个叛逆的疯子,她会不会发狂,被弄进圣芒戈医治她的歇斯底里症?
然而事实是,有疯狂苗头的雷古勒斯只是“接纳”了茱莉一个人,且这个“接纳”充满了布莱克式的“虚伪”,而西里斯恰巧就是一个布莱克,他了解这种虚伪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雷古勒斯对她,为了维持自己的某种尊严,他下意识地使得自己站的更高一点。
西里斯一方面出于对雷古勒斯的逆反的行为的来源感兴趣,一方面是出于好玩儿才把茱莉拉入伙。她更像是一个“挂名掠夺者”,他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去——直到在禁林,茱莉救了他和他满脑子纯血垃圾的弟弟的命,他才真真正正地把她看成是他的朋友了,不再旁观。他直接和茱莉说,并为自己冲动行为道了歉,“我不会再用从前的眼光去看你了。”尽管他并没有完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他心里有些愧疚,他觉得他不能把茱莉再看成胆小鬼和软弱的傻姑娘了。茱莉比他想的要勇敢,说话很坦率,对朋友们都很好——失去理智的莱姆斯差点儿杀死她,她仍然愿意把曼德拉草的叶子含在嘴巴里,和莱姆斯笑呵呵的说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对雷古勒斯也很好,只要不是双目失明,都能看出来她喜欢雷古勒斯。
然而,喜欢上满脑子血统论的小狮子,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幸。
他去找了茱莉,叫她也参加这次行动,看看雷古勒斯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后者顶着一头恶婆鸟一样鲜艳夺目的头发,正忙着把围巾缠在头上。
他慢悠悠地复述了这次计划,茱莉听的目瞪口呆。
“可是,我们不会被发现吧?万一被发现,我们肯定完蛋,会被狠狠地扣分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加在一起是250分,而且,罚关禁闭也——”
西里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和莱姆斯说的一模一样。有隐形斗篷在呢。”
茱莉仍然犹犹豫豫,“可是我今晚还得去海格那里吃饭,他准备了白鼬三明治——”
西里斯想到海格堪称是灾难的料理,胃口一阵翻腾,茱莉似乎是唯一一个能抵抗并且享受的人。
“就这么定了。”西里斯说,“我们先去看看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