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就是有用
顾蓉娇瞪大了眼,冲李世尧吼道,“你瞎嚷嚷什么?!我娘呢!你把我娘叫来!”
许建国穿一身白大褂,他一靠近顾蓉娇,后者立刻安静了。
大抵是这个年代的人对医生都有股崇敬心理,许建国重新把吊水扎回她手背,她也没再挣扎。
“你生病了,得乖乖把这瓶水打完,不然你娘不给你炸油饼吃哦。”
顾蓉娇盯着针头,眼睛乌亮乌亮的,“有饼子吃?那…..多久能打完?打完我娘就来了吗?”
“有的,有糖馅儿的和肉馅儿的,你要吃哪种?”
“吃糖的!糖的甜~”
许建国轻声一笑,从白褂子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来。
顾蓉娇得了糖吃,便躺在床上静静数着瓶子里的水滴。
宋晚意赞叹道,“还是许院长有办法。”
“在医院时,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自然就有准备。”
李世尧摸着耳朵开口,“去了京市,蓉娇就能好么?”
许建国探究的目光在宋晚意脸上一扫而过,便晓得她没把聊天的话告诉李世尧。
简单解释后,他将两人领到病房外,“顾女士的娘,离这里远不远?”
李世尧点头,“在跳蹬村下面那个村子。”
“那你跑一趟,把人带来看看,像这种情况,若是有从小到大的亲人陪同,能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没准能让她熟悉起来。”
这话像黑夜中的篝火,一下子燃起李世尧的希望。
待他走后,宋晚意不安地朝病房里扫了一眼。
“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只要这话是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就是有用。”许建国意有所指地抖了两下眉毛,“有的时候,人就是需要这么点缥缈的希望。”
“希望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宋晚意勉强挽起嘴角附和道,“原来如此,还是许院长想得周到。”
恐怕许建国刚才也注意到了李世尧心如死灰的状态,才会透出零星希望来稳住他。
李疏鸿说过,李世尧年轻冲动,但年轻的代价就是,承不住事。
顾蓉娇傻了,若他依旧立不起来,扛不起这一家子,今后李家怕是更如风雨飘零的浮萍。
李疏鸿远在部队,出了任何事,远水难救近火。
如此想着,宋晚意越发觉得,要去找李疏鸿谈一谈。
天刚暗下来,李斯行带着二房两口子也来了。
宋晚意瞥了眼三人身后,问道,“家里没人了?”
“小周和小马帮忙守着你妈呢,我们来看看蓉娇,一会就走。”
郑丽琼将打包好的一盒子鲫鱼汤和茄饼递给她,问得小心翼翼,“听世尧说蓉娇不认得人了,是真的吗?”
“嗯,但她刚睡下,你们该明儿白天再来的。”
李斯行嗦了两口旱烟,望望李朝旭,欲言又止。
没有李疏鸿和顾蓉娇在场,宋晚意面对这三个人总觉得有根隔阂卡在中间。
尴尬地说了几句话后,就僵持着沉默。
“那个,小周说,跳蹬村的人都想要朝旭去当书记。”终于,李斯行在袅袅烟雾中说了出来。
宋晚意怔了怔,对于李朝旭当选书记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没想过。
毕竟在她印象中,这个李朝旭,端得是一股文人墨客的斯文样。
郑丽琼眼中难得一见的欣慰和自豪,“他们说,朝旭哥念过书,为人正直,肯定能当好书记,大嫂…..你怎么看?”
“嗯,若有这个机会,就好好干吧。”
结合顾蓉娇变痴傻来看,李朝旭当书记,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于更多的,她没心思去想,也没精力去揣测更久远以后的事。
当下局面,她又何尝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
李朝旭得了准许,这才松了一直紧绷着的严峻表情。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长相更偏向柳安娴,清瘦高挑,怎么晒都晒不黑的肤色,倒是有几分像古时候的秀才公子哥儿。
他挑起眉毛端庄一笑,“我不会让大嫂失望的。”
李斯行乐呵呵地跟着笑,蓄满烟灰的银嘴儿烟杆在石板上一磕。
“那成,一会咱回去就告诉小周,这书记,朝旭当了!”
郑丽琼心里跟着欢喜,心情好了做什么事都轻快,她自告奋勇地想要留下来照顾顾蓉娇。
晚上,病房里便只剩下妯娌三人。
郑丽琼看着床上微微打盹的顾蓉娇,心中五味杂陈。
“蓉娇刚嫁过来那会,咱俩谁看谁都不顺眼。”许是触景生情,她靠在床边坐下,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绪也跟着飘远。
“我家是耕读之家,不算富,但家中子女从来不会像大喇叭似的讲话,所以当年,我就觉得蓉娇身上一股子乡土味。”
宋晚意静静听着,偶尔递过去块茄饼,两人拿温水就着饼子,慢慢开启了一段尘封往事。
她们三个,顾蓉娇是最先嫁过来的,然后是郑丽琼,最后是宋晚意。
“后来,家中遭了变故,村里人见了都想来踩一脚,那段时间…..多亏了她,她是个好人。”
“我跟朝旭商量过了,要是蓉娇好不了,就接回家里去养着,现在他是书记,没人敢欺负咱家了。”
宋晚意搓着指尖残留的油渍细细琢磨她话里的可行性。
顾蓉娇这种病状,她在后世见过许多,无一例外没个十年八年好不了,更有甚者,直接痴傻一辈子。
一直住院是不现实的。
她下午想过,或许可以让顾蓉娇跟着她去京市,有更多医生照料,修养环境也不错,没准能好呢。
可……
“我和疏鸿肯定是要离开镇子的,到时候,家里的事几乎都要落到你肩上了,你,能行么?”
宋晚意担心的,便是郑丽琼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妹妹模样。
真遇到大事,她能行么?
乡下人行事大多嚣张无章法,不然也不会出现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俗话了。
什么法律,什么规章制度,真急红眼的时候,还不如锄头刀子好使。
郑丽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脖子几乎弯对折。
“不行也得行呀…..都要一家人,难道还真像王二娘所说,让世尧把蓉娇休了不可?”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哐当”一声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