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怀恩寺回来之后，华翎没有闲着，收拢了不少之前东宫的宫人。她的力量太过微薄，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在宫外，她还需要一些人暗中帮她做些事情。
宫内盯着谢贵妃和王佩吟的动向，宫外去调查那个认罪的邺地守将，再者，收集谢家的罪证，抓到他们谋害皇兄的把柄。
外祖家的表兄可以帮她打听一些宫外的消息，但有些背地里的事他们做不了。华翎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肃国公世子，他愿意因为她冒险吗？
殿中微风徐徐，华翎捏着手腕的碧玉镯正苦恼的时候，东宫的一名小太监机灵地报出了一个人名。
“公主殿下，奴才觉得太子殿下身边那位舍人颜启颜大人可得用。公主还记得他吗？”
颜舍人？华翎眼眸微动，记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们没见过面，但有一次华翎去东宫的时候瞥见了他避开时青灰色的袍角。
皇兄多次在她的身边提到过他，华翎四季的衣服首饰，品尝过的瓜果点心，以及喜欢的新鲜小玩意儿有大半都经过这位太子舍人的手。
甚至，殿外那株十八瓣山茶花也是皇兄吩咐颜舍人在宫外寻到的。
皇兄身亡，东宫的属官大半都被贬职四散而去，如果那位颜舍人还在建康城，倒是可以为她所用。
“本宫记得他，皇兄夸他做事十分细致周到。”华翎看着名叫冉庆的小太监，轻轻颔首，玉颈白润，透着淡淡的光泽。
冉庆抬头，忍着激动再道，“公主殿下记得便好，奴才给太子殿下传口信时去过颜舍人的府上。若公主需要，奴才愿去颜舍人那里送信。”
华翎的手指从碧玉镯上移开，心里泛起涟漪，送信哪有她亲自去一趟凸显诚意？
看来还是要再出宫一趟。
再去太极殿求父皇吗？不行，她还需有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素芹，建康城最近有什么盛事吗？”她敛眉，一只素手随意地搭在下巴，小半截皓腕微露。
“最近除了定国公老夫人的寿宴，其他的盛事并无。不过，奴婢听三公主身边的蕊心说，三公主后日要出宫到康王府参加康王妃举办的赏花宴。”素芹小声道了几句，语气略有不满，昭华殿还没有收到邀请。
去不去看公主的心情，但康王妃不下帖子便是怠慢忽视公主。
“安阳堂姐初回建康城，康王妃应该是想让她正式地在众人面前露脸。”华翎的目光移到窗牖旁摆着的淡青色螭耳春瓶上，淡淡道，“后日我们随柔嘉后面出宫，就当是本宫也去赏花宴了。”
***
谢贵妃知晓华翎很可能和叔父见过面的当天，就坐不住了。
她虽觉得叔父心硬不近女色，但华翎那丫头一张脸生的狐媚，陛下也因此从不苛责她，叔父那里可能还真能被她勾了去。
她不由让人盯紧了昭华殿的一举一动。过了一夜得知华翎出宫参加安阳郡主的赏花宴，谢贵妃立刻命身边的侍女翠英出宫，“替本宫送一份礼给母亲和祖母，然后你借机去长信侯府一趟。”
“告诉叔父，本宫意欲将华翎嫁到蛮夷和亲，问他可不可行？”
谢贵妃想要试探叔父的反应，以确定他对华翎的态度。
翠英领命而退。
……
宫门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
华翎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为了不惹人注目，她的打扮极为低调，身上一件月白色绣花襦裙，几乎未施粉黛。
但即便如此，当她与柔嘉碰面的时候，清水出芙蓉的姣好姿容还是硬生生将柔嘉的精心装扮给比了下去。
柔嘉的脸色自是不好，以为她也是接到了邀请要去康王府，根本不和她说话，甩了鬓边的金珠步摇，就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了马车。
免得生事，华翎也没在宫里乘坐轿辇，直接也踩了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比不上轿辇舒服。
华翎捻了一颗蜜渍青梅放在嘴中，压下去颠簸的恶心感，倚着马车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养神。
她在康王府露一下脸就离开，到颜舍人住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路。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康王府的门口。
柔嘉先一步下来，康王府门口的管家婆子们立刻迎了上去。周围还有不少年轻娇美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她们都是康王府邀请的客人，发现了柔嘉公主，恭敬地退避一旁。
只等柔嘉公主先行，她们再进门。
而柔嘉看了看这乌泱泱的人群，却未往里去，脸上的笑容娇俏，“二姐姐，快下来吧，安阳堂姐说不定都要等急了。”
在人前，她倒是装的和华翎很要好的样子。
柔嘉公主排三，她口中的二姐姐那不就是，就是太子胞妹许皇后亲女，华翎公主吗？
马车的车门被打开，华翎搭着素芹的手，莲步轻移走到柔嘉的身边，语气恬淡，“走吧。”
入康王府，一路上不少人第一次见她，眼神纷纷闪烁不停，既惊艳也可惜。
论尊贵，华翎是所有人中的头一位，但许皇后病逝，太子死的不明不白，她又实则不如柔嘉公主和安阳郡主等人有依靠。
华翎对她们的打量很坦然，她本来就不是为了赏花宴而来。
王府里头，康王妃和安阳郡主听到华翎公主和柔嘉公主一同前来，神态略有僵硬。
但礼数不可少，她们还是笑容满面地请华翎坐了上位，华翎的位置犹在安阳郡主之上。
正巧，谢家的几个小娘子也得到了邀请，座次不低。她们看了华翎好几眼，想和她说话，但华翎只垂头盯着手中的琉璃茶盏。
安阳郡主重点拉拢的人注意力都在华翎的身上，她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冥之中，她觉得华翎是一个她的威胁。
“近日正是山茶花的花期，府里寻到了数十株珍品，诸位请看。”安阳郡主让人将花盆搬上来，状似无意地走到谢家小娘子的一边，为她们介绍。
“装的高贵大气，还不是刻意讨好？”耳边传来柔嘉咬牙切齿的声音，华翎抬眸看了一眼所谓珍品的山茶花株。
和她殿外的十八重瓣差了太多。
花也算赏了，她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抚着手腕上的碧玉手镯，从容起身，“本宫有些乏了，不打扰各位赏花。”
她开口离去，众人眼神都望了过来。
安阳郡主脸色微缓，连忙让婆子送她出府。
华翎重新坐在马车里面，过了一刻钟吩咐人去往颜舍人住的地方。
同时，翠英带着谢贵妃的命令也已经到了定国公府。她见了大夫人和老夫人，很是无意地提起贵妃体恤叔父辛苦，从国库里寻了一株足有百年的人参。
“那就让人送到珩儿那里去吧。”老夫人摆摆手，欣慰孙女懂事。
“老夫人，既然如此，那奴婢就跑一趟吧。”
“也好。”老夫人让她和服侍自己的一个婆子一起去长信侯府。
长信侯府，谢珩在和门下的宾客谈论要事，得知母亲派人送来了人参，他命骆东将人带来。
待看到跟着过来的翠英，他眸光微凝，命宾客们都退下。
“贵妃娘娘命奴婢给太师送来了百年人参。”翠英心乱如麻，踏进这长信侯府才觉得太师的气势比陛下还要可怕。
“贵妃还有何事？”
翠英垂着头，察觉到那般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审视，不敢迟疑，声音微颤着回道，“贵妃娘娘说，朝中和亲华翎公主可往，问太师意下如何？”
此话将尽，骆东的眼皮开始狂跳。谢贵妃这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呢？
他不由偷偷去瞅侯爷的脸色，发现侯爷黑眸泛冷，面沉如水，忙缩了缩脖子。
“贵妃是谢家的女儿，却太愚蠢，总是做些眼皮子浅的蠢事。”他生出许多火气，淡淡地看向跪着的侍女，吩咐，“拖下去，留她半条命回去告诉贵妃，下次不要自作聪明。”
“还有，梁烟她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