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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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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远生得人高马大,又有一身武将惯有的精悍矫健的肌肉,此刻黑着脸站在一旁,纵然一语不发,也很有压迫感。

程瞻洛的斥责言犹在耳,荆远又沉默矗立在一边,有人气虚道:“这是庄府设的宴席,怎得我们变成主,七娘倒变成客了?”

“是了,”程瞻洛笑吟吟道,“原来诸位也知道这是我家宴席。在我家宴席上,当着我的面辱我好友,这样的作客之道何止是没见过,真是闻所未闻。”

满座皆语塞,有的悄悄垂头,避开了程瞻洛的目光,唯独六娘不闪不避,甚至对着她冷哼了一声。

这位堂姐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想也知道,程达被夺了郡守一职,身上只剩一个被连降了三级的虚衔,自然好不了。

六娘看着程瞻洛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家中一片愁云惨雾,阿耶在书房摔了好几个杯子,声音满院都听得到,而她怎么还能这样得意!

几十名披甲执锐的护卫将车队护得严严实实,怎么偏就失踪了一个程瞻洛,失踪后还能巧之又巧地碰上庄夫人,还投了庄夫人的缘法,被她收为义女!阿耶神色分明是压着怒意,却严令府中再议论此事,咬着牙收拾了几大箱笼东西送去节度府,六娘在家中越想越是不平。

“自古士庶不同席,我说错了么?”六娘紧盯着程瞻洛道。

她越生气,程瞻洛越是不急,抚平了裙角,微微一笑:“我竟不知六娘说的是何道理了,我大齐多超世之才,朝堂之中群英济济,拱卫北宸。先帝亲口夸赞过庄节度是大齐的战神,其麾下人马也得了中流砥柱的考语。莫说伯父,就是几位丞相面前,你口里的寒士武将也有一张坐席。没有他们在前方与胡人苦战,哪有你今日坐而论道?你却口口声声非类,是在何处听了奸人蛊惑不成?”

六娘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讥讽,从自甘下贱,曲意阿谀寒门贱种,再到让程氏蒙羞,只等程瞻洛说完,便要迫不及待地肆意喷洒。但程瞻洛话音刚落,六娘一席话都堵在喉咙口,噎得发疼。

她有胆子讥讽一个姓连的庶族女孩儿,但怎么敢直斥庄节度为寒门贱种!

且不说庄节度麾下的那支大军,也不说他如今在朝中的超然地位,六娘并不关心朝事,这些东西仿佛飘在云端,离她很远,平日耳中听着,口里茫茫然念着,但并不知道他们背后具体代表的东西。

但她知道庄节度一道奏折,就让阿耶被夺了官,她还记得出门前阿耶与阿娘三令五申,叫她不许再欺负程瞻洛,更是万万不能开罪了庄节度!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阿耶如此严峻的脸色。

六娘的脸白了,一言不发。

四下里静得怕人。

这样一片难言的静寂里,庄守白来了。

他四下扫了一眼,表情并不严肃,在荆远肩上轻轻一拍:“去吧。”

荆远松了好大一口气,顺着庄守白的力道往远处走了两步,一撩袍子在地下坐了。

他生性不善言辞,知道要给妹妹出头,但口舌官司对他来说太难了。若是有哪家不长眼的郎君出言不逊,那简单极了,揪过来打一顿,不够就再打一顿,保管他下半辈子都后悔自己生了一张嘴,可偏偏满座都是娇弱美丽得像水晶花一样的女郎,他打不能打,骂不会骂,方才站了一会,后颈竟然浸出了几滴汗。

好在大哥来了!荆远悄悄擦了汗,用余光望着那边。

在几个弟弟心里,大哥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知道如何解决这事。

在满座娇柔纤细的女郎里,庄守白高挑的身形是很打眼的。常年置身于行伍之中的缘故,他步子很大,袍袖紧束,一身玄青的圆领袍被穿得如雪下青松一般,萧萧肃肃,刚一出现,就有人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

能在此有一席的世家女,家中皆是累世阀阅,从小到大,也不知见过多少世家美少年,其中不乏能以容色摄人者,有的白净秀美,有的眉眼如画,但庄守白单是一个露面,就将他们比了下去。

他身上带着种真正战场上才能淬炼出的气质,一举一动都英武而矫健,光是站在那里,就已凌然如松。和他相比,那些号称美姿仪的贵公子们都成了有形无神的皮囊而已,纵然外表端正秀美些,也无甚出奇。

有人偷眼瞥了这位小将军,顿时脸上飞起两片红霞,霎时间如冰消雪化,连廊下嘈嘈切切,又响起了私语声。

然后她们似乎骤然想起,庄守白现是程瞻洛义兄,又忙不迭低下头去,只是颊边红云一时仍散不开。

望着有些距离的一段连廊,庄守白几大步走近了,在程瞻洛与连瑶君面前停下,先观两人神色,见脸色都还好,眼眶也没红,才笑问:“出什么事情了?”

程瞻洛望了连瑶君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程瞻洛便道:“她们邀我联诗钟,但我与瑶君想去寻些旁的玩,并无什么事。”

本来么,她已经义正言辞地把人给喷回去了,还喷得人讷讷无言,一旁早先立了一个荆远,摆明了是要替她镇场子,又来一个庄守白,回护之意也很明显,她要是再追究下去,未免看上去得理不饶人。

连瑶君也不想再多提,程瞻洛便顺了她的意思。

却有人轻柔地开口道:“六娘,你也是,她二人不愿联诗钟也就算了,你怎可说她们定是没个叫得出口的名字,怕丢脸呢?”

开口的是王十一娘,她慢条斯理,一脸歉然:“我是诗钟主人,代六娘替她们道个歉,还请万万不要见怪。”

方才嘈杂的议论中,确有人说了一句:“这样两个人,哪能有什么好名字?纵然参加诗钟,也不过的白丢脸罢了。”

不过人既多,声音也乱,程瞻洛都没太在意具体是谁说的这句话。

倒是王十一娘,真有意思,一开始友善非常地邀程瞻洛来联诗钟,这会又冷不丁开口,把程六娘捅出来背锅。她一个人先是引起了这一场不算小的口角,又在此事即将终了时重又抛出一个话题,自己依旧是一副温柔敦厚,面面俱全的样子。

瞧着真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王十一娘素有才名,程瞻洛不信她是一个这么无聊的人。

程六娘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脸色雪白,垂着头站起来,口里嗫喏了两声,却说不出什么话。

庄守白根本没看她的方向,但也没有与她为难,只是笑道:“并不是,我这两个妹妹年幼,平日甚少出来交际,与诸位不相熟悉罢了,但名字却都是很好的。”

他今日端正带了冠,眼眉灼然有神,脸色并不严肃,也没有斥责谁,但他说完这句话,满座女郎都悄悄垂下了头。

“舍妹不愿参加,我就替她们题两句诗,也算应了诗钟之请。”庄守白道。

方才大气都不敢出的侍人们终于动了,一个拿来纸笔,另一个为庄守白研墨。

中央那一方精美的漆匣里盛了许多精致小巧的花笺,上书这些女郎们的名讳,以备诗钟时抽签。不过庄守白明言是替两位妹妹联诗,没去抽那笺,直接铺了纸,笔走龙蛇。

不过片刻,他已成书,命侍人将纸拿到女郎之间传阅:“某一介武夫,笔墨不精,还请指教。”

他的字很好,即便是信手写就,也能看出昂扬的筋骨。纸上是两句四言诗,按着规则,都暗合了两人的名讳: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君子有酒,称彼瑶觞。坚贞比节,森郁呈芳。

王十一娘方才开口后,就一直静静看着几人反应,见风波就这样被庄守白不露声色地化解了,倒有些说不出的失望,面上还是一派平和温柔,看过后缓缓点头:“这两句诗确实极好,我看该夺魁才对。”

诗钟还没联完,就已定了魁首,但众人都没有意见,巴不得这场尴尬赶紧消弭。

侍人满面堆笑,捧上一个大漆盒,里头满盛各种颜色样式的簪花,或纱或绢、或绡或缎,还有通心草制成的像生花。这便是本场诗钟的彩头,原本该是排出了诗文次序后,依着次序由众人挑的。

庄守白倒笑了,冲她们两人示意一下:“我不懂这些,你们挑。”

程瞻洛道:“我觉得写二娘的那句诗更好,该是二娘夺魁才对。”

说着,她从匣中挑了一朵最大最美的橙色牡丹花,问连瑶君:“要不要簪?”

连瑶君对她洒脱一笑:“好呀!”

在这些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士庶不同席”的贵女目光之下,程瞻洛亲手替连瑶君簪上了那朵牡丹绢花,有人面露尴尬,有人低下头去,不与她们对视。

气也出过了,程瞻洛和连瑶君对视一眼,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约而同道:“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走远了,庄守白慢慢跟在她们后头。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连廊里有人拉了六娘一下,她才失魂落魄地坐下来。

程瞻洛和连瑶君寻了一处缓坡,两人对坐下来,连瑶君率先说:“我们斗草吧。”

程瞻洛小心看她:“你不生气了吧?”

“现在不气了,”连瑶君扬起头,哼了一声,又对程瞻洛笑道,“方才谢谢你了!”

连瑶君也知道,那些非议与讥嘲,大半是对着她,若是程瞻洛愿意当场放开她的手,会收到那些贵女们热情的欢迎。

但程瞻洛没有这么做,她一直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不仅顾忌着她的面子,没有再说出她受到的冷遇,还硬是让她夺了魁。

光是回想起那些不愿正眼看她的女郎们是如何不自然地低下头,默认她这个不入流的庶族之女簪上了最大的一朵花,连瑶君就觉得气顺了。

程瞻洛皱皱鼻子:“我也不爱和她们玩呢,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

两人各自拽了一根草,手上施力,令其交错相钩,不断者为胜。

不远处传来庄守白的脚步声。

他看两人择定了一处地方,就转身离去,程瞻洛还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不过片刻,又转回来。

两人一同抬头,看庄守白手上捧了一团雪白的毛绒绒。

连瑶君率先跳起来,惊喜道:“兔子!”

庄守白将兔子递到她手上,对程瞻洛道:“你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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