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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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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洛这句话一出,罗济之终于奇异地安静下来。

就算再不懂看人眼色的人,也知道不能在人家妹妹面前说哥哥的坏话,何况罗济之从小便是精心教养长大,也知晓基本的分寸进退,只是很多时候一时兴起,觉得这群俗人不配花心思交际而已。

但程瞻洛在他心里显然不属于俗人那一类,罗济之虽仍觉得那诗俗气,却不好在她面前直说,正想着该如何描补先前的失言。

程瞻洛身边暂时清净了,席上依旧喧嚷着,罗夫人正拿着庄守白的那首诗,要大伙来评。因方才罗济之脱口的那一句,附近有些人交头接耳,频频向这投来眼神,似乎是想让罗济之这个公认的才子评判一二。

罗济之沉默了片刻,正想着如何开口,程瞻洛却道:“我觉得这诗很好。”

短短一句,她说得不紧不慢,但语气坚定而清晰,很有力度。

周遭安静下来。

有人不服道:“方才十五郎说这诗有些俗气,我观其字里行间,的确有些台阁气,虽壮阔宏大,到底失于流俗。”

程瞻洛差点笑出来,台阁气是所谓富贵福泽之气,非出将入相之人不能写,只是诗作的一种流派,哪里来的高下之分?其时风俗崇尚隐逸风骨,诗作也偏清贵高雅、玄之又玄的风格,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这一种风格才是好诗。

程瞻洛淡淡问他:“敢问‘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这一句富贵否?台阁否?”

对方不说话了。

这是先帝还是太子时在宫宴上写的诗,曾得太//祖皇帝的赞赏,说是平实笔法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富贵台阁之气,两任皇帝金口玉言摆在这里,谁敢说不好,嫌命长吗?

刚才那么多靡丽繁冗,词藻堆砌的应付之作没人拿出来说,倒只抓着这一篇说台阁气,怕是只听了罗济之的只言片语就拿来卖弄了。罗济之的嘴再怎么坏,肚子里是真有货的,不像这等人,只晓得将一句台阁气用来用去,却不知其中细节,叫程瞻洛一句就堵在那里,下不来台。

“话不能这么说,”又有人道,“作诗贵在立意高远,须表面清淡,实则意蕴无穷才是好诗。这诗的主旨甚大,却过于入世了些,好是好,但不像诗,倒像是古人文章。”

“此言差矣,”程瞻洛却摇了摇头,认真道,“诗的主旨从来不止有一种,也没有所谓高下之分——只有诗与诗的高下之分,若是单拿主旨来论高下,那论的也不是诗了。”

这人是认真问的,她不由放下了手中小巧玲珑的白瓷茶杯,认真作答。

“诸君有庄子秋水之思,也该容许其他人有鸿鹄之志。登高望远,有人勾起故国之思,有人胸怀天下之志,更有人无意俗世,只想效列子御风而行,这之中,不该有哪一种高于另一种,”程瞻洛接着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这等士人的抱负,难道能与愿曳尾于涂的庄子比出高下吗?”

席间静了一静,随后响起了嗡嗡议论声。

程瞻洛一锤定音:“古语有云,登高能赋者,可以为大夫。我观这诗的韬略气魄,亦足以为大夫了!”

“好!”一片寂静之中,罗济之突然响亮道。

他不仅喝彩,还奋力一击案,带起满座的欢呼声。

程瞻洛差点让他吓出一跟头来,刚才还满脸掩盖不住的不屑,只是碍于她在场,不好再批评。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改了主意?

她一低头,却见罗济之一脸真挚,眼神诚恳,对她一拱手:“七娘子高才,学生受教了!原来是我一直着相于所谓深意和主旨,却忘了诗的本真之处!古人说诗无定法,只要能动人情志便是好诗,可笑我学诗十余年,竟一直读不懂这句话,多谢七娘教我!”

他站起来,当真要拜,程瞻洛来不及虚扶,罗济之便朝她一拱手,道:“我看此诗甚好,当推为魁首。”

罗济之年纪虽少,在文坛已有盛名,是公认的才子,他这话一出,满座轰然喝彩,庄守白的诗真被选中成了席上魁首,得了一斛明珠的彩头。

程瞻洛这番话也被传了出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建邺城,一时之间竟满城都在说程家小七娘,让她得了个才女的名头。

刚出了宫里那事,又在罗府寿宴上火了一把,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圣人的后位仍空悬着,婚期却一日紧似一日,这时候万一程瞻洛招了谁的眼,被选进宫中,那才真是哭都来不及。

程瞻洛着意低调,李清渚也着意配合,不久,节度府便传出了消息,程家小七娘初到建邺,水土不服,要在府中静养。

李清渚暗地里压下了越传越汹涌的流言,让程瞻洛在府中安静休息。终于不用外出交际,程瞻洛养花练箭,得闲还能拉着连瑶君一起在府中跑马,自得其乐。

这天连瑶君又来庄府,程瞻洛拉着她去看自己新得的明珠。

那正是庄守白那天得的彩头,他派人将一斛明珠打磨好了,分作两半,一半给了李清渚,一半给了程瞻洛,刚送到她院子中来。

程瞻洛很大方地抓了一把圆润而莹亮的珠子:“要不要分你点?”

前些天连瑶君刚给了她几串水头很好的碧玺,还是亲手串的,程瞻洛刚得了好珠子便想起她来。

两人关系实在好,连瑶君也不同她客气,笑眯眯应了:“好呀!”

程瞻洛叫含光拿了几个锦囊过来,给她装珠子用。

庄守白恰好进来,见两人在对着明晃晃的日光挑珠子,问道:“够不够?不够我再使人送些来。”

“够了够了,”程瞻洛忙道,“这么多,串一件珠衫都够了。”

这可是满满一大匣珠子,她一人用两只手都抱不起来。

连瑶君道:“你大哥对你真好。”

庄守白只是一笑:“这些东西,女儿家拿来做鲜亮首饰最好,我拿在手里又无用。”

“有用的。”程瞻洛忽然坐正了,一脸严肃地说。

“?”庄守白转头看她。

“拿来娶媳妇儿啊!”程瞻洛把手里的珠子抛回匣子里,拍着手哈哈笑,“放进聘礼单子里,未来嫂子肯定喜欢。”

自来了建邺,李清渚就把子女们的亲事提上了日程,程瞻洛在府中“静养”,她却时常出去交际,回家也常念叨这些事。建邺风俗,每逢端阳节,秦淮河畔的集市都很是热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去看划龙舟,适龄的小儿女也可以趁此机会在月老庙外头彼此相看,算是默认的相亲会。李清渚一早就耳提面命,要庄守白带着底下几个弟弟妹妹一同参加,还特意为他裁了一身新衣服,程瞻洛这时候提,就是趁机拿这话取笑他。

连瑶君也略知一二,跟着笑起来。

“又促狭。”庄守白笑着走过来,轻轻一拍程瞻洛的头。

程瞻洛随手将明珠一抛,匣中堆着的珠子水波似的被溅起来,又落回匣子里,响声清脆,明晃晃的珠子反射着阳光,光晕都映照在程瞻洛活泼的笑脸上。

他本来还想用半分力道,但看见明媚阳光下那张全无阴霾的笑靥,就连半分力气也舍不得使了,只是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抚摸般地按了一下。

到底是大了,不好揉头了。

程瞻洛见机得快,笑嘻嘻撒娇:“还是大哥疼我。”

“少贫嘴,”庄守白微微一笑,“这是谢你在席上据理力争,这才说服了众人,让我得了这一斛明珠。”

程瞻洛道:“谢谢大哥,这珠子是好,我要找匠人来打两套头面,和瑶君一道带着去端阳宴会上。”

庄守白无可无不可:“随你,只是离端阳也不剩多少时日了,你叫灵宝赏些钱下去,叫那匠人快着些才好。”

匠人是熟手,节度府给的赏钱也足,正正好赶在端阳节前三天,将两套头面送了过来。

端阳当天,程瞻洛便如愿以偿,和连瑶君带着两套不同款式,但同样好看的头面去了宴会。

秦淮河两岸人流如织,河心还有衣着鲜亮的人划着成队的龙舟,挑着担子的小贩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时不时吆喝一嗓子,热闹极了。

官宦与世家在秦淮河中游的岸边单划出一片来,视野很好,不少久未见面的女眷便殷切地彼此问候,耳边都是清脆的笑语声。

当然,不远处的月老庙外,也有不少少年少女借着人群的阻隔,偷偷去看不远处的身影,那都是借此机会来相看的,眼里还带着羞涩的笑容,脸上一片晕红。程瞻洛和连瑶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

荆远和庄继白带着庄幼白买糖人去了,李清渚身边的结绿来唤庄守白过去。虽说程瞻洛与连瑶君两个身边跟了成串的婢女与仆役,但庄守白还是叫来随身的小厮万仞与千钧,嘱他们两个必得跟在程瞻洛与连瑶君旁边,不能有闪失。

“知道了,”程瞻洛连连点头,“大哥快去吧。”

庄守白仍不放心,看了一眼她:“有什么事就带人来找我。”

说完,他才跟着结绿去了。

连瑶君撞了一下程瞻洛的肩膀:“咱们偷偷地看,说不定还能撞见来相看的熟人呢。”

程瞻洛也是这么想,两个人兴致勃勃混在人群里,跟着走到月老庙附近,还时不时咬着耳朵八卦几句。

“怎么了?”连瑶君忽然停住了脚步,程瞻洛挽着她的胳膊,问。

没得到回答,程瞻洛转头看去,连瑶君却没有反应过来,脚下活似生了根,一动也不动。程瞻洛再细看她脸色,竟是满脸震惊的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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