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念庄,之所以被名为一念,其缘由便来自于是缔造者的一念之想。
根据记录庄子初建时远没有现在这边规模大,只是个四合院般大小,但随着一代代族长根据缔造者白泽留下的手札图纸,建设才有了现在这个占据半面山峰的“一念庄”。
雨声淅淅沥沥,雨珠打在竹叶上又顺着叶茎滑落在竹竿上。手边放在窗旁的油灯轻轻摇曳,灯光照在书册之上,封面写着几个楷书大字。这书,便是每个出生在一念庄的人必须要读的,而内容更是从小就开始的耳读目染,再熟悉不过了。
泊合上书,听着雨声,在脑海里想起早些在学堂听到的事情,内心不由得有些心动。
今年又是族内派人去外寻找白泽的时间,这算是他们庄也一固定的项目。据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们所说,这是为了完成他们被赋予的任务。
初代白泽在离开前给他们留下任务,要求转交给下一只来到这里的白泽。
“白泽……真的能见到我们一族崇拜的白泽吗?!”泊呢喃的低头小声说道,指尖紧紧扣住衣角,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很想见见那画在宗堂壁画上的传闻中的神兽,也想见见亲眼亲口和那自己从小就好奇崇拜的神兽,“我要去试试。”
庄内筛选的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阳光天。
依照族长和长老所定下的要求,所有想要参加的5-10岁之内的儿童都规矩的站在园内。大大小小的儿童左右环顾这第一次来到的庭院,小声的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自己发现的新鲜事。
“还第一次到这个园诶~好漂亮。!”
“哇,是三长老和六长老吗?他们站在前面好像看我们。”
“唔,话说这个园离宗堂是不是有点远,还以为开始会定在宗堂举行呢。”
“……”
站在其间的泊静静听着,手里握着那本关于一念庄来历的书籍,目光一点点的被两位长老腰间的白玉坠吸引。睁大眼睛,似乎有点模糊,又眯着眼睛细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居然是被刻成了白泽,表情整个变得惊讶,又换上了些喜爱的渴望。
“很想要?”一道声音自耳边传来,泊整个人愣了一下,转过头居然是刚刚站在前方的三长老。
灰发白须的三长老慈眉善目的捋着自己的长须,视线在泊的身上打量了几分,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手拿过一青黛色不透光的长巾蒙在泊的眼睛上,领着他站在一处,说道,“不许摘下,然后凭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吧。”
“要走去哪里?”泊循着声音,转头问道,但许久都没有回复。于是,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自己遮住眼睛的长条,质地相当的上乘,似乎还绣着白泽纹案。想了想刚刚三长老的话,凭着感觉走,泊抿着唇,感受着胸口处一下下的跳动,“感觉?嗯,很喜欢白泽。”
白泽。确定了自己所想所追,泊从口袋中摸出三枚圆形方扣金币,抛起接住,以此两次,才开始出发。
在高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几位长老点点头,评价的说道,“不错,是个有卜卦之术天赋的好苗子。我记得他是嫡四支外家的吧,如此也够资格。那么接下来就看他的运气了。”
运气,说不清道不明,却是在人生中占很大成分的东西。在这场长老们所设计的关中,将充分展现。
泊并不知道和他一样被蒙住眼睛开始测试的孩童有多少,他只知道在他无数次摸爬滚打之后达到宗堂取下眼罩时,只有三位和他一样站在这里。
这里,眼前只有沉重古朴之感的巨大木门,门窗的菱格窗透着从室内照出的橘黄灯光。六位长老站在两侧,屏息等待着屋内的动静。
“进来吧。”随着说话声,巨大的木门从里拉开,入目的就是由蜡灯簇拥着的壁画,上面栩栩如生的画着两只毛发雪白的巨兽盘卧在一棵大树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来俯视来者。
“选出的就是这四位孩子。”
“嗯。”
坐在前首的老者睁开眼来,锐利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又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摩挲着一玉坠,片刻缓缓坐起身来,并让他们伸出手来。
泊的心从进门起就开始疯狂的跳动,不光是因为看到传闻中的族长和长老们,也不仅是面对后续的不确定,更多的是一种诡异的激动和开心,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这幅绘白泽的壁画,比他之前每次远观时都要吸引他。
“伸手,孩子。”
泊连忙抬起并张开手心,送到族长的面前,只见族长牵起他的手来,眼眉一颤,止不住的激动,口中说道,“甚好,甚好。”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如此符合他们条件的孩子。族长白老欣慰的颔首,朝着壁画献上一柱香,说道,“留他们在我身边学习吧,直到时机到了为止。”
就这样,泊和其他三位孩子一起留在了族长的身边,每日跟着族长学习,也渐渐知晓了他们被选出来的作用——在人山人海的外间,找到白泽。而他们被选出的只有三个特点,运气极佳,心思单纯,具有卜卦天赋。
说不清是自选出来之后的多久,泊他们再次被叫到宗堂之中,族长询问和确定了他们的意愿,留下了泊和另外一位孩子。
“路途艰险,万事小心。”族长说完,便挥手按照之前所说过的那样封住了他们的所有记忆,并送到山下早先准备好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清醒,以及等待着他们指引到白泽的身边。
而被封住记忆的泊,再睁开眼,有的只是迷茫。每天跟在自称是他的姨奶的人身后,学习着一种他好似学过的东西,之后便是允许着他自由的行走。
“想去哪里都行。”
“没有目的地?”
“没有,顺着你的心意。”
去往哪里,又要达到哪里,泊不知道,只能次次抚着跳动的心,辨别着方向,就如同他曾经好似做过的一样。
现在的世间和过往几年相比战争减少,相对的处于和平的时代,但之前潜藏在战乱之下的妖祸却渐渐显露出来,人间也多了一种流言,一种吃人的“索灵”妖怪。
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他离开外出的第五天就遇到了几只索灵,以及两位似追杀他们的妖。
这怎么判断出追杀的是妖呢,因为他们能够凭空操控自然之力,这不是一般常人能做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长的也不像人嘛!
攀在树的高枝上,小心的探头看着两名妖精出手极快的将几只索灵打散,背手站在原地交谈着。声音并不大,让他有些听不清,只能抓住几个关键词,“明王”“会馆”“老君”“踪迹“之类的。泊探着身子想要听的清楚些,总感觉似乎有些在哪里听过,但过于专注于面前的事,却忘记自己可在树上。脚下一打滑,整个身子就往下栽去。
“啊——”
站在树下的一白一黑的身影抬起头来,眉心微皱,出手拦下倒栽葱式的小孩,给他稳在下层的树枝上,说道,“怎么还有个人类的小孩?”
“没事,老黑。”白衣白发的妖摆摆手,扫过这昏过去的小孩儿,说道,“估计是躲索灵的,不过运气倒是个好的,没被发现。”
“嗯。”黑发黑衣的妖点下头,才准备开口再说什么,就瞬间转头看向越过灌木的一方,他们都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接着不待他们多想,脚尖一转,避开袭来要害的树叶,同时和同伴换来个眼神,微颔首,迅速的离开此处,闪到稍远的一高处。
“还真是小淅珏啊,老黑。”白衣白发的白无常眯着眼睛,手摸着下巴,偏头说道,“旁边那位……唔,感觉有点熟悉哈。”
被唤作老黑的黑无常抱着胳膊,站在白无常身后的位置,静静的看着那一人一兽将那小孩放回地面,开口说道,“嗯,是明王要求雅婷跟踪的那个人类。”
“诶?!”说完,白无常吃惊的回头,猛然拍手说道,“那我们去帮雅婷跟着去的~他们才传送过来,雅婷怕是要跟丢的。上次不就是吃了这个的亏嘛。”
黑无常伸手拍一下他的头,表示拒绝,提示的说道,“我们有我们的任务,先完成明王交代的把剩下的索灵解决的事吧。至于雅婷,我们给他传个消息让他过来的。”
“要是他们走的呢,雅婷不扑个空?”
“无妨,看样子他们要先安置那小孩的。”黑无常神色十分淡定,“而且淅珏在这里,我们的气息会被她发现的。”
“也是,毕竟雅婷有着明王给的法宝,不用担心这点。”接受黑无常的提议,白无常耸下肩,朝着淅珏的方向挥挥手,和黑无常离开这里。
某处一直暗中观察的一群人也兴奋起来,万没想到真的让他们在人群中遇到了他们渴求的那位,迫不及待的向庄内传去了消息。
而这边睁开眼的泊,感受到的就是一种十分让他喜爱和亲切的气息,顺着看去,是一团白绒绒……以及一张宛若冰山的酷脸,但内里的温柔他也在后面渐渐发觉。
就这样,泊就正式开启了一段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直至他正式的继任一念庄的族长,才结束这让他无比眷恋旅程。
在许多许多年之后,泊也不再是青涩年幼的小孩,而是有着一族族长之称,代表睿智的老人了。但每当见到时光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痕迹的淅珏和无限回到一念庄时,泊才觉得自己也还是如从前一样——带着族内世代的愿望,踏上道路来寻找白泽的小男孩。
或许是为了怀念,抑或是防止遗忘,后来泊也将他在这期间的所知所看所感写下,整理成册放入一念庄的藏书楼供人借阅。而后人也无比喜悦而新奇的翻阅着这本和白泽相近的书籍,感受着那过往时光的喜怒。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泊还不是那位让后世众人崇敬的族长,还是个被现任族长白老揪着耳朵要求勤奋的小毛孩,以及乐颠颠跟在淅珏身后,又和无限抢淅珏关注的小屁孩罢了。
“泊,该学习了。”
“来啦,白老!要是表现好,下午可以让我去找淅珏姐姐不~”
“哼哼,自然。但先等你吃透这部分内容的吧。“
长廊之上,分坐在矮桌两侧的泊和白老一回一应。
远处的安逸之处,淅珏半靠在一个大树旁,眯着眼睛惬意享受着阳光。微风吹过,身上多了一青白色的外套,位置也被挪在一人的怀里,耳边是让自己安心的心跳,鼻尖是满满令她放松的气息。
“无限,好像春天到了。”
“嗯,又是一个四季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