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看着筷子都没往那碗肉伸过的奶奶，陈月娇眼睛有些酸涩，强忍着泪意把一块红烧肉夹到了奶奶碗里：“奶奶，您尝尝我们食堂大师傅的手艺！”
“嗯！”在孙女期待的眼神里，陈奶奶笑着把肉放到嘴里，这再蒸过一次的红烧肉已经软烂，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吃，吃了这一块陈奶奶却是怎么说都不吃了，只一个劲地让陈月娇多吃点。
陈月娇无奈，却也知道这事只能慢慢来。
吃过晚饭，陈月娇搬了个小板凳在井边洗碗筷，歪着头看向一旁收拾的奶奶：“对了奶奶，我请了方伯伯周日来家里吃饭。”
“那得早点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肉。”
“没事，我已经托人买了。”
陈奶奶也没有多问，在镇上上班门路自然比在村里多，只叮嘱：“别让人家白帮忙，回头记得谢谢人家。”
他们家别的没有自留地的菜是不少的，当初为了能在这边把前后院都圈起来，陈国桥给生产队搞到了一批农具。
陈月娇：“放心吧！”
“转了正式工是不是就能分宿舍了？”
陈月娇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和乔森已经开始准备处对象了，后来没几个月就结婚了，结婚之后平时就住乔森那个小单间，周末回来这边陪奶奶。
现在她肯定是不会再撇下奶奶一个人搬去厂里住，想也不想便说：“家里去镇上也不远，走路都用不了一个小时，我还是喜欢住家里。”
“周末回来就成，何必每天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陈奶奶知道陈月娇回家就是因为她，以前她还怕孙女太软，离了她要被李红霞拿捏，可经过昨天的事她不这么想了，孙女自己能立得住，厂子里也不是她李红霞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加上魏明那一家子死皮赖脸的，虽然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村子里少不得会有人嚼舌根，还不如住厂里宿舍。
至于李红霞会不会去厂子里闹，陈老太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那个人就是欺软怕硬的，别人真横起来，她就怂了，没瞧见她家孙女稍稍一咋呼，就把她给唬住了么。
这样的人到了机械厂连个屁都不敢放，不然当年她把工作卖了那会儿她就会去闹了。
陈月娇可怜兮兮地看着奶奶撒娇：“奶奶，您这是嫌我烦了么？托人给我说亲事还不算，现在还赶我去厂里了！您以前可没有这样的！”
“行了行了，别给我装可怜。”陈奶奶瞧着孙女那样，笑着伸手拍了下孙女的小脑袋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月都把钱给你那个妈！”
陈月娇：“奶奶，我……”
她一直以为自己瞒的挺好的，奶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突然被点破，让陈月娇有种干了蠢事被抓包的窘迫。
“我知道你是为了护着奶奶。”陈奶奶慈爱地看着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娘，“奶奶很高兴！”
这些年陈奶奶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她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可怕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个孙女。
那次她被李红霞气得晕过去，不止是把陈月娇吓坏了，也让她想明白了，自己总有护不住孙女的一天，趁着她还在让孙女吃点小亏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等她两腿一蹬要小丫头突然面对这些腌臜事来的好。
“以前奶奶是不放心，现在奶奶放心了，我们囡囡也长大了！”陈奶奶欣慰地看着孙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孙女突然改变，但是这改变她乐见其成。
“可我想在家陪着您啊，您不能赶我走！”
“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每周不都能回来么！”陈奶奶摸了摸孙女的头，“哪有姑娘家这么粘着奶奶的，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陈月娇也不跟老太太争，只笑道：“我就喜欢粘着您，再说了厂里的宿舍那么紧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得到我呢，咱们现在操心这个太早了啦！”
“你也别糊弄我，回头我问你方伯。”
好吧，老太太也不是好糊弄的，陈月娇只得使出她的撒娇大法：“我就是想多陪陪奶奶嘛，而且您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
“您忘了之前您还晕了呢，要是我不在家您晕倒在家里没人发现出事怎么办？”陈月娇心下一动，佯装叹气，“您不愿意去医院就算了，现在还让我去住宿舍，您这不就是让我担心嘛！”
“我这有什么毛病，就是被气得头晕。”陈老太没好气道，“去什么医院，纯浪费钱。”
陈月娇也不让步：“那我怎么能放心，您赶我我都不走，我就在家住着！”
陈月娇放下碗筷，挪到陈奶奶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撒娇：“奶奶，您要是心疼我每天来回辛苦，您就去医院看看，没病就当是让我安个心嘛！”
“那……那就先缓缓，不是说还不一定能轮得到你嘛！”
陈月娇：……
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陈月娇：“那我回头问一下方伯伯。”
……
陈月娇还得去洗澡，陈奶奶下了工回来就已经洗过了，闲来无事便出门去遛遛弯。
吃完饭大家就喜欢到桥边吹吹水风唠唠嗑，桥边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陈奶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桥墩上看着自家几个孙子在河里游泳的陈二奶奶。
“诶，小心着点，别游得那么远，跟着你阿爸！”转头看到在身边坐下的陈奶奶，笑着埋汰自家娃娃，“这几个皮小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陈奶奶瞧着忍不住叹气：“还是你有福气！”
陈二奶奶知道自己这个老姐妹又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以前的事就别多想了，多看看现在，你瞧现在月娇多出息，人还孝顺，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指望什么了！”虽然现在孙女看着是立起来了，可她操心了一辈子，哪里就能这么放下心，“我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了，就怕哪天就这么去了，留下娇娇一个人孤苦无依，如今我就指望着孙女能找个知冷知热的，等我走了也有个人能疼她。”
“呸呸呸！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看你身子骨比我还健朗，一天天的尽瞎想！”陈二奶奶忙拍嘴，生怕这晦气话真让哪路神仙给听了去。
“行了我不瞎说了！”陈奶奶看着老姐妹这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娇娇介绍一个。”
“这还不好找，只要月娇开口，什么样的小伙儿找不着！”
这话陈二奶奶一点没有夸大，作为村里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娃娃，又进了机械厂吃上了公家饭，陈月娇在四维生产队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加上她长得好看，若不是因为顾忌她命硬的传言，不说家里的门槛被人踩破，但绝对是不愁嫁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给介绍个靠谱的就行！”陈奶奶一想到早上的事就膈应的不行，之前还顾虑陈月娇是不是在厂里找了对象，刚才她都说了没有对象，老太太的心思自然便活络了起来。
“还是想找个本村的？”陈奶奶的心思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希望孙女能嫁个本村的，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她也有私心，她毕竟年纪大了以后总少不了需要孙女照顾，要是陈月娇嫁的远了她一个孤寡老人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了。
“随缘吧，只要人好就成！这是孩子们自己过日子，还是得她自己合眼缘。”经过魏明的事，陈奶奶现在的想法也变了，嫁到村里自然好，可村里合适的其实没几家，陈姓是生产队的大姓，队里有一大半人家和他们家都是没出五服的，这就去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里头合适的其实就两个人，眼下魏明不合适，剩下那个……
陈奶奶在心里叹了口气，剩下那个就更不合适了。
“咱们大队确实也没合适的，其实边上几个生产队也可以，嫁的又不远，不管是你要去看月娇还是月娇回来都方便的很！”
陈奶奶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来找你帮忙了么！”
此时刚忙完的陈月娇在家没看到奶奶，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家里还没有通电，睡觉又太早，陈月娇把衣服洗了晾上便准备出门找奶奶。
她猜奶奶就是在这边，这不一找一个准。
只是她来的迟了些，这会儿桥墩子已经坐满了人，没能占到桥墩子的或站，或靠在树上，还有不少男人在水里游泳，这时候孩子们也会被允许下水，有大人看着也不怕娃娃们溺水。
陈奶奶抬头就看到了陈月娇，忙朝着孙女招手：“娇娇，这边！”
这一声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毕竟是他们生产队的一朵娇话，就算落不到自家，看看也养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