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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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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要动手,沈竹烜先人一步,从袖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纸,打开平铺在木桌上——这是张悬赏令。

洛乘雾眉头轻蹙,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据她所知,这画像并未将京城中流传,只有负责守卫城门的人才有。

悬赏令上的并不是她,眉眼却与她极像。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已经逝世的母亲。

但城门下负责搜查的士卒只要发现有半点相似,他们都会将人逮捕入狱,后果不堪设想。

洛乘雾苦于无法直接出城的原因就在于此。

沈竹烜笑笑:“你也知道沈家‘手眼通天’,想弄来这个并非难事。”

这便能解释通为何沈二会知道自己困在京城了。

虽然对方知道行刺之人是她,但洛乘雾也安心了许多:对方并未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真实身份暴露,她便真的要杀沈二灭口了。

“你听我说完嘛,”见对方面露不耐,沈竹烜连忙开始找补,“我说的成亲不是娶你为妻,是纳妾。”

“沈家祖籍在通州,我娶你为妾,就有了理由出城,回到通州的祖宅中。”

“你坐着喜轿过城门,那些守门士卒便不敢掀你的红盖头,”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来这是成婚习俗,别人掀不得;二来他们忌惮沈家势力,不会轻易惹祸上身。”

他说得不无道理,但这法子实在是诡异中透着不靠谱,洛乘雾不敢答应他。

“你也不用担心后续如何,等你办完事,我把你休了便是,”沈竹烜又循循善诱道,“怎样?这笔交易很划得来吧?”

洛乘雾实在看不透此人的想法,直接了当地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别无所求。”沈竹烜说。

……

两人一路相安来到沈家府邸门口。

洛乘雾正要离开,沈竹烜又叫住她,仍然带着笑容,“给你三日考虑,过时不候。”

洛乘雾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后悔方才没有一刀结果了他。

回到百草铺后,洛乘雾面色不善地坐下,喝了三盏茶才堪堪降下火气。

宛童见她一言不发,小心谨慎地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宛童是她在幽州行事时救下的女奴,也是唯一知晓她真实身份还愿意跟随她的人。但洛乘雾并未将她当作侍从看过,都是以姐妹的方式相处。

洛乘雾入京时并未带上她一起,是过了段时间后宛童自己找来京城的,此后便也留了下来。

她听完这事的前因后果,难以置信地问道:“小姐,你不会真答应他了吧!?”

洛乘雾摇头表示还没有,淡定道:“他所言不失为一种办法。”

宛童十分担忧,“沈竹烜乃沈府二公子,京城中无人不晓的存在。即便是纳妾,也会轰动一时,到时要是小姐暴露了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洛乘雾的顾虑之一,但……

“那你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出京城么?”她问。

宛童咬着嘴唇,低声说:“……没有。”

在此之前她们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藏在出城的货车里,货物会一箱箱被搬下来查看;故意在城门前发生争执,吸引士卒们的注意,不料对方根本不予理睬。

洛乘雾也考虑过易容术,但由于几年前的肃清之祸,易容术被圣上明令禁止,京城中的易容高手早就逃到大越边境去了。

昨日夜闯城门,洛乘雾还被刺到了左臂,回来处理伤口时,血水倒了一盆接一盆,宛童光是看着就心悸不已,噙着眼泪帮她上药。

她不希望看到洛乘雾再受伤,但如今这般束手无策的局面,似乎只有相信那个姓沈的病秧子一次了。

夜色已深,百草堂内正值一片寂静。两人讨论无果,只得先将此事暂时搁置。宛童无事可做,便先回房睡下了。

洛乘雾没心思睡觉,坐在烛火下继续研究京畿的驰道图,窗外蓦然吹进一阵寒风,引得烛火摇曳。

回头看,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旁,摘下了遮掩面容的黑布。

“林叔,”洛乘雾道,“宫中情况如何?”

“暂时还未查到我头上,但此事如今愈发严峻,圣上与何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林鹤叹了口气,“你还是早日离开京城为好,待得越久越容易出现意外。”

林鹤是御林军督察副使,也是洛乘雾师父的亲弟弟,身手十分不凡。她先前能顺利潜入宫中行刺,多亏了林鹤的掩护与帮助。他既已直言,说明京中实在是不宜久留了。

洛乘雾将沈二找上她这事详尽道来后问:“此人,是否可信?”

“沈二乃是沈家宠儿,家中权势强大,本人也深不可测,他这般大费周章地帮助你,必定有所企图……但我们也可以暂时利用他一番,”林鹤说,“你且先答应他,我会安排人手跟随迎亲队伍,一路保护你们到通州。”

有林鹤的掩护,洛乘雾对这个方法也放心了许多。

她沉思片刻,又对林鹤说道:“我借此事离开京城后,若有人来抓吕老大夫问话,烦请您保护好他。”

林鹤点点头,问:“吕老大夫应当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我未曾告诉过他……”

“……”

林鹤是偷溜出宫,不宜久留,与洛乘雾交谈片刻便准备离开了。他刚推开窗要往外跳,洛乘雾便出声叫住他。

“林叔,”她说,“保护好自己,危急时就把我供出来。”

“我这条命,死不足惜,”林鹤回头,不容置喙道,“但你一定要活着。”

林鹤走后,她放下驰道图,灭了烛火准备入睡,结果一夜无眠。

翌日傍晚,沈二身边的那位侍从仓耳再度光顾了百草铺。

“你来作甚?”洛乘雾蹙着眉问道。

“洛姑娘,我家公子托我给您捎个信,”仓耳看起来似乎有些惭愧,“他说您一定会同意那个方法,所以将出城的各项事宜写给了您。”

洛乘雾没说话,接过那封信也并未立即打开看。

沉默片刻,她还是开口道:“多谢。”

仓耳行了礼,匆匆离开回去复命了。

洛乘雾跟那封信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打开来看了。

看完只有一个感受:头疼。

但让洛乘雾感到头疼的不仅是沈二,还有百草铺的老大夫——正是昨夜她请求林鹤好生保护的那位。

老大夫姓吕,年过花甲,身子骨还算硬朗。据说曾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后来家道中落,改行当了大夫。

洛乘雾初入京城时,因半路遇险而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了许久,才寻得一家未关门的药铺,正是百草铺。

当时天色早已如泼墨,唯有巷里的药铺还点着灯,显得突兀却带着些许温暖。

洛乘雾见状往里走了一些,正好看见吕老拖拽着几个布袋子往铺外走。

她上前一步问道:“您是这儿的大夫么?”

吕老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伤着脚了?”

洛乘雾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未曾想被老人家一眼就识破了,便讪讪地点头。

吕老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后抬手打开门,“你进来吧。”

她脱下鞋又挽起裤腿,看到血迹已经干涸了,伤口虽深但好在没伤到筋骨,修养一个月便能恢复。

吕老看了直摇头,心道这女娃娃怕不是刚从哪里逃命出来的,手上却已经将药翻了出来。这药粉需洒在伤口上,效果惊人但疼痛难忍,受伤的病人大多不愿意用。

上药的过程中,洛乘雾冷汗涔涔却未曾吐露半分痛苦,吕老不由得升起几分敬意。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试图与吕老攀谈:“药铺里只有您一个人?”

吕老却答非所问:“我妻儿死得早,年幼的孩子也夭折了,这药铺都是我一人在打理。”

“莫约是七年前的冬天,我在药铺后面捡着个冻晕的小孩,他醒来后说自己死了爹妈,无处可去,我便收留了他。”

见对方停顿,洛乘雾问:“然后他成了药铺里帮忙的伙计?”

吕老点头,片刻后又看着门外说:“今天刚走。”

洛乘雾以为对方口中的“走”是指离开人世了,正想说您节哀,吕老就先她一步开口道:

“京中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了他,他也心悦人家姑娘,但人家里要求的聘礼他根本给不起。”

“那小子还想向我借……”吕老哂道,“我再开五十年的药铺也挣不到那么多银子。”

洛乘雾听到这里,隐隐约约猜到“走”是什么意思了,问:“他们两个趁夜私奔了?”

吕老点头,面上瞧不出喜悲。

洛乘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人家无妻无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身边热闹了些,那人却为了儿女情长狠心离开了吕老。这不仅是对人家姑娘的不负责,也是对抚养他多年的吕老不负责。

养了七年的孩子说走便走,难怪方才吕老一直臭着张脸,与洛乘雾交谈许久才有所缓和。

其实她也和吕老一样孤独,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母亲与大哥死于非命,父亲却对自己置之不理,她像水里的浮萍,风起而动,波涌而流,就这样居无定所地漂泊了多年。

洛乘雾想到这里,斟酌片刻,心中有了个想法。

现下她要在京城久留一段时日,正愁找不到去处,或许可以陪伴吕老一段时间。

洛乘雾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铺里可还缺打杂的伙计?”

吕老讶异:“你懂医术?”

“不敢说懂,但抓药足矣了,”洛乘雾不敢欺瞒他,实话实说道,“但我可能随时会离开京城,您若不愿意收我就算了。”

对方没有答话,而是慢慢起身,将先前拖到外头的布袋又拖回了屋里。

洛乘雾这才看见里面装了何物,是卧具和一些男性穿的衣物,想来是吕老一怒之下将那人的东西全打包扔掉了。

吕老慢慢吞吞地说道:“这些东西,今夜你且凑合用着,明日再购置新的吧。”

这意思便是愿意收留她了。

洛乘雾忍着痛,郑重地向吕老行了大礼,被对方匆匆扶起。

……

这事想来久远,距今却不过数月,洛乘雾便要离开京城了。

还是以这种“儿女情长”的方式。

可她所做之事对常人而言凶险万分,没法告诉吕老实情,只能硬着头皮编了个缘由。

她在宛童面前练习的时候,讲述出一个绘声绘色、感人至极的爱情故事,让对方听了阵阵落泪。

而到了吕老跟前,洛乘雾才讲了不到三句话,对方便淡淡点头说:“你要走,我还能强留着你不成?”

吕老不按常理出牌,洛乘雾着实愣了片刻,而后郑重说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回百草铺的。”

语毕,她便踱步走了。

吕老没说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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