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涂地
闻琅华这几天发现，孟离归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总能看见孟离归提着一个盒子进入穆霖漪的房间，过了一会又提着那个盒子出来。
她试图向孟离归打听他每天去师尊的房间里做什么，但每次都被孟离归敷衍过去了。
这天一大早，闻琅华蹲守在冷月轩旁边。果不其然，卯时一到，孟离归就准时地提着他的盒子来到冷月轩门口，敲了敲门。
闻琅华将耳朵贴在门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从里面漏出来。
冷月轩内，穆霖漪看着游逢雪将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摆放着各色糕点。
“以后不必给我送饭了，你还是应当把心思放在练剑上。”
游逢雪一愣，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脆弱的表情:“师尊是嫌弃我做得不好吗？别嫌弃我，我可以改的，师尊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去学。”
见游逢雪误会，穆霖漪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每天给我做吃的太浪费时间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原来师尊是心疼我，多谢师尊体谅，可是这些事对我来说不算麻烦，我只是想报答师尊。”
游逢雪不知该如何让穆霖漪对他动情，于是趁在山下的时候偷偷买了不少话本子学习。都说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游逢雪从前为了求生，习得了不少技能，做饭是他的强项，这难不倒他。
可惜以他目前的处境，找不到能将穆霖漪一击毙命的毒药，否则他会考虑在饭菜里下点毒药。
他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摆出来，这些糕点个个模样精致，能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师尊不必太担心我，我做吃的做习惯了，这些东西看着复杂，对我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不需要花很多时间的。”
他不小心露出了绑着绷带的手腕，随即装作无事发生扯袖子挡住手腕，穆霖漪抓住了他的手，忍不住责备:“怎么又受伤了？”
游逢雪不知所措地将手抽回:“我、是我不小心烫到了。”
细致周到的体贴再加上适当的卖惨，游逢雪在心里得意地笑了，这一套组合下来还不能打动穆霖漪吗。
穆霖漪的声音平静，带着几分试探:“你是在讨好我吗？”
穆霖漪骤然发问打得游逢雪措手不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穆霖漪，思考着倘若被对方发现了真实身份该如何脱险。
穆霖漪话音一转:“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我，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也没有人会抛弃你，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强迫自己去做多余的事情讨好别人。”
这话真令人感到熟悉，在妖界被排挤、艰难求生之时，游逢雪无数次在心里想，他想去一个没有人厌弃他的地方，在那里他不需要讨好别人，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只可惜他并不是真正的孟离归。
“师尊说的不对，我不是在讨好你，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报答你。我不知道能为师尊做些什么，只好从你的生活起居入手。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唯有做饭勉强算得上不错，若我做的吃食能让师尊展颜一笑，那花多久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游逢雪如此真诚的一番话打动了穆霖漪，既然他愿意做那就由他去吧。
“你有心了，这糕点做得确实好吃，和外面的糕点都不一样，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不如把琅华叫来，让她也尝一尝。”
游逢雪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穆霖漪一个人吃就够了，凭什么要给别人吃。
“我来的时候见师妹已经吃过饭了，现在叫她恐怕也吃不下。”
“这些糕点小巧精致，吃一两个也不打紧，我知会她一声让她自己来决定吧。”
闻琅华还在门外蹲守，一收到穆霖漪的消息就推开门进到屋内。
游逢雪眼睁睁看着闻琅华到穆霖漪身侧坐下，在得知这些糕点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后嫌弃地从盘子中挑出一块看上去小巧可爱的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味道还、还凑合，”闻琅华昧着良心嘴硬，“也就那样吧，比不上泠音阁的厨子。”
游逢雪低头自嘲一笑:“我做的自然是比不上泠音阁的名家大厨，师妹吃遍了山珍海味看不上我做的东西也很正常。”
穆霖漪看出游逢雪的沮丧，鼓励他:“山珍海味与珍贵的心意相比也显得不值一提了，在我眼里你做的远胜过所谓的山珍海味。”
游逢雪展颜一笑:“师尊喜欢，那我以后就多做一点。”
闻琅华暗暗捏紧了拳头，可恶，又被孟离归这个绿茶给装到了。这可不行，她可不能被孟离归给比下去，这是一场关乎尊严的较量，她一定要让师尊另眼相看。
“师尊，其实我做饭的水平也不错的，回头我也给你露一手。”
穆霖漪上下打量了闻琅华一眼，觉得她看上去不像是个会做饭的，正想婉言拒绝，闻琅华已经起身出门去了。
当天，所有人都知道闻琅华一个人待在厨房里，期间厨房炸过两次，冒过黑烟三次，一直传出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有好奇的弟子前去查看，却被里面浓浓的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别人问他也只说什么都没看见，里面的雾比迷云阵里的雾还浓。
快傍晚的时候，闻琅华终于端着一碗能看得过去的菜肴来到穆霖漪面前。
穆霖漪指着盘子中央那团黑糊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闻琅华热情地向她介绍:“这是鲤鱼，我按照我们家的做法，将鱼头和鱼尾都去掉了。它之所以这么黑是因为我先放在锅里炸过了，师尊，您先尝尝？”
穆霖漪夹起一块鱼肉，她已经闻到了一丝烧焦的气味，为了不辜负闻琅华的心血，她毫不犹豫地将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它的滋味。
饶是素来对吃食没什么要求的穆霖漪，也被这奇怪的味道熏得说不出话来，酸甜苦辣各种各样混合的味道一齐炸开，原本的鱼肉味全部被覆盖掉了。
闻琅华还以为穆霖漪是被好吃到说不出话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试图从她那里得到评价:“师尊？”
穆霖漪艰难地将鱼肉吞咽下去，想尽可能委婉地告诉闻琅华自己的真实感受:“我觉得……这道菜可能更适合给灵兽吃。”
灵兽没人类那么娇气，即使是碎石下肚也能消化得连渣都不剩。
在穆霖漪看来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委婉了，没想到闻琅华还是被打击到了自信心，她泄了气满脸不甘和失望:“怎么还会失败呢，明明练习了这么多次了”。
游逢雪洋洋得意地将自己做的精致菜肴一件一件摆在桌子上，恰好把那道黑黝黝的鲤鱼围在中央，在周围一片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衬托下，闻琅华做的鲤鱼显得更加粗糙。
“师尊还是尝尝我做的吧。”
穆霖漪有些为难，一时不敢有所动作，她看了一眼哀怨的闻琅华，又看看微笑的游逢雪，哪边她都不想伤害。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游逢雪看出了穆霖漪的左右为难，于是笑吟吟地对闻琅华说:“师妹，凡事皆有第一次，失败没什么可怕的。你若实在想学，师兄教你，可好？”
果然，闻琅华听了游逢雪的话就赌气说了句“不要”，然后将正中央的盘子端起来就跑出去了。
桌子中间空了一块，游逢雪重新摆了摆盘子，把那个显眼的缝隙填上了。
“师尊，请用膳吧。”
“你……”穆霖漪觉得游逢雪说的话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仔细想想他说出的话都很得体甚至说得上体贴温柔，但是似乎总是起到一种火上浇油的作用，或许是她想多了。
“琅华毕竟是泠音阁的大小姐，从小没吃过苦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就算有些小性子也很正常，你多包容她一点，在她面前别说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放心吧师尊，我会的。”
闻琅华做的黑暗料理的奇怪味道还没散去，穆霖漪夹了一块游逢雪做的红烧肉，有了前面的对比，游逢雪的手艺就似天上有地上无，将一切阴霾一扫而空。
游逢雪撑着下巴看了穆霖漪一会，不经意道:“师尊好像还是吃我做的东西吃得更开心一点，从前吃清隐宗的吃食只能吃下一碗清粥，现在师尊能将我做的菜和米饭都吃掉了。”
穆霖漪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没什么底气道:“修道之人应当克制欲望，口腹之欲也是如此。食物最大的作用是果腹，只要达到吃饱的目的就会开心，没有更不更开心的说法。”
这么多天游逢雪已经摸清楚了穆霖漪的口味喜好，听着她自欺欺人的一番解释，没有拆穿:“明白，弟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