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仙尊×妖族弟子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燃烧后的气味,略显凄清。
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仿若庭间散步,衣裙下摆用银线勾勒的水纹若隐若现,每一步都像是展开一朵雪莲花。
明明是湿漉漉的下雨天,泥泞雨水却难以沾染她分毫。
路人不由放缓脚步,纷纷侧目,暗道这莫非是天上掉下的仙女,正想一窥仙姿,却被厚厚的幕离挡住了视线,心里又是一声遗憾。
“系统,你确定是在这附近吗?”此人正是赶去寻人的年冉。
上一位面,她和岁继相伴了一世,回到空间后颓废了许久,心里一直念着自家阿继,也不想做任务。
系统见她因为走不出上辈子,一直摆烂,有点不忍心,而且考虑到任务进度,只能和她坦白其实要攻略的是同一个灵魂,只是在不同的位面接触的是不同的灵魂碎片和不同的躯壳。
年冉原本半信半疑,担心这是系统想让自己做任务的借口,系统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又摆出许多证据,这才说服了年冉,让她打起精神做任务。
盯着空间里不停变换的方位图,系统肯定地说到:“攻略对象就在这附近,只是气息微弱,需要赶快找到他。”
闻言年冉不由加快脚步,心里暗暗祈祷着:阿继,你一定要等我找到你。
寻了好久,才终于一处破败的城隍庙里看见了缩在地上的一个身影。
年冉赶紧跑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怔,“这是……”
眼前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原本应该是受尽家人宠爱,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双手紧紧抓着破烂地难以蔽体的衣裳,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虽然狼狈,却难以让人忽视他精致的五官,假以时日,这必然又是一位绝色。
更让人觉得惊奇的,却是他头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岁继,十岁,母亡,父不知去向,因半妖血统,从小被欺凌,尝尽恶意。”系统在空间补充着这孩子的生平,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机器音,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主神大人在这个位面也太惨了。
年冉也是心疼地不行,这次是一个修真位面,人族和妖族本就对立,一个同时拥有两族血脉的孩子,不被双方接受,有多难过可想而知,一个十岁的孩子,瘦弱得像是七八岁,阿继这辈子,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来不及多想,年冉只能将人带走,伤口需要赶快上药,不能再拖了。
客栈天字号的房间里,静悄悄的,香炉里悠悠飘着青烟。
岁继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开始还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颇为迷茫,直到深思回归,这才警惕地环视了周遭的环境,像是小兽一样防备未知的伤害。
这时候门吱呀一响,随后又是关门声,脚步声。
年冉刚把药端过来,就见床上的孩子已经醒了,面上一喜,“阿……小朋友,你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岁继却是紧紧地盯着眼前人的动作,警惕又故作凶狠,紧握着被角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年冉心中一酸,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要不是以前被人伤害过,又怎会如此警惕生人。
“不怕不怕,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坏人都被赶跑了。”年冉小心翼翼地靠近,把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见他虽然在戒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假以时日,总能打开他的心防的,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年冉露出了最和蔼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呀?”没有回答。
“你知道沧浪派吗?我就是那里的仙尊,所以,我是好人哟。”
这个世界的人都尊崇修仙者,小孩子应该也挺喜欢能飞来飞去的人吧,这个话题满分!
年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结果小岁继不知道是被哪个字眼戳中了,突然扑过来狠狠往她手上一咬。
年冉没有防备,被咬了个正着,却也没有用力甩开他,甚至挣扎都没有,她知道,这孩子太缺乏安全感了,她得让他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
尽管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暗地里年冉还是疼得面目扭曲,岁继这厮,咬起人来,咋有股不留活口的劲儿呢。
岁继就那般小狼崽似地咬着,年冉就安静地看着,然后心里默默泪流满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岁继见眼前的女子没有尖叫,没有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暴怒打他一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有些迟疑,慢慢地就松开了口。
白皙如凝脂的皮肤上是深深的带血的牙印,白衣仙尊只是扫了一眼伤口,随后就用袖子掩住了。
“现在可以喝药了吗?”话音刚落,一碗黑乎乎的药就被递到岁继跟前。
这会小小的孩童不知是咬人后心虚还是其他,竟然乖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还未等苦味翻上来,嘴里已经被塞了一颗樱桃干,果肉的甜味驱散了药的苦味。
“好吃吗,这樱桃干,甜甜的喝药就不苦了。”年冉笑得眉眼弯弯。
岁继呆呆地坐在床铺上,小心地咬了咬嘴里的那颗樱桃干,感受那陌生的味道在味蕾上爆开,这,就是糖的甜味吗?
从记事起,日日难以温饱,更不用说尝到蜜饯的滋味了。
这人,是真心对自己好吗?
从未见过太阳的人,熟悉了寒冷和黑暗,接触到温暖的光时,反而迟疑了。
年冉见他未回应,也没有气馁,只是下定决心要对这个可怜的小岁继再好一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年冉带着岁继,各处撒钱,零嘴,买,衣服,买,玩具,买,全都买买买,城内的商户就知道这小小的城镇里来了一尊大财神,那银子花的,流水一般淌过。
待买得七七八八,年冉这才满意地带着岁继,回了沧浪宗。
当二人施施然御剑从沧浪宗上空落下时,整个宗门都炸了。
年冉师叔是谁,那可是宗内位居榜首的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自出师到现在,还未收过徒弟,现在突然带回来一个小弟子,众人皆是炸开了锅。
外面的喧哗与年冉无关,她现在正在和掌门和各峰主大眼瞪小眼。
面对这个小师妹,掌门和各位峰主表示很头痛,外面的弟子和其他人都道雪潋仙尊仙风道骨、道门楷模,自己还能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德行吗,自己的教育方式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能把好好的一个小师妹教育成这不着调的样子。
“你想好了,要收这孩子为徒?连我都看出来这孩子的血脉,你,收徒可不是能塞回去的。”掌门苦口婆心,就怕年冉是脑袋一热。
“对呀,师妹,天底下有资质的年轻人有的是,你何必挑个有两族血脉的孩子呢?”炼器峰峰主独孤敬敦敦劝导。
“你大师兄和二师兄说的在理,这次我也不能偏帮你,小师妹。”药峰峰主叶寻向来无条件支持这个小师妹,这次看见她带回来的徒弟,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诸位师兄,阿冉这次是真的考虑清楚了,要收岁继为徒,师傅曾说过,天下各族群、各血脉没有高低之别、等级之分,若是因一个人的血脉及世间的成见就对其不管不顾,那我们,修行的意义在何处呢,阿冉手中之剑,只斩不义危害世间之徒,阿冉的手下,也必不会教出不义残忍之辈。”年冉神情庄重肃穆,以手中之剑,做出了承诺。
系统在空间都看呆了,怎么回事,自己竟然真在年冉身上看到了修行者的浩然正气。
听此言,掌门和各位峰主面面相觑,心中有欣慰,也有挥不去的隐忧,却也知道这小师妹的性子,一旦决定什么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便也就没说什么,默认了这事。
从主殿出来,年冉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诸位师兄同意了,不然这事还不好办。
看了眼从始至今一直很安静的岁继,年冉弯了弯腰,温和道:“好了,师兄他们同意了,我现在就带你回云中峰,去看看我们以后住的地方,山上有一大片竹林,你一定喜欢。”顿了顿,又打趣道:“现在众人皆知你是我弟子,想赖账可是不能了。”
岁继抿了抿唇,依旧不语。
他其实也不知道跟着这人到这个陌生的宗门对不对,以前的那些宗门,不知道想到什么,岁继眼神一暗。
纠结了许久,岁继还是鼓起了勇气,轻轻牵住了年冉白色的衣角,试试吧,反正这人生,也不会更糟了,既然一无所有,试一次又何妨。
各峰的收徒仪式都不一样,有的隆重,有的繁琐,到年冉这,就两个字,简单。
让岁继给沧浪宗开宗先祖的画像行了礼,给年冉的师傅的画像行了礼,再给年冉行个拜师礼,再敬个拜师茶,这仪式就算成了。
“阿继,你先去西边那屋看看,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和我说。”虽然行过了拜师礼,年冉还是不习惯称自己一口一个“为师”,觉得自己像是成了经常被妖怪抓走的某个人。
待岁继走远了,系统才在空间里开口道:“年冉,你这一世真准备把岁继当徒弟养啊?”
对于上个空间,两人的甜甜蜜蜜系统可是看得真切,现在夫君变徒弟,落差也忒大了。
“不然呢,我总不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吧,我还不至于那么禽兽,上个位面没能参与阿继的幼年生活,这个位面算是圆了这个遗憾,就护着他平安成长,再教他修行、礼仪、道义,让他不至于长歪,知道这个世界虽然很糟,但是没那么糟,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年冉想了想,说到。
系统没再说话,跟了她两个位面,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某种人性,甚至可以说神性的光环,它好像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主神会守着她那么多个位面,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某些时刻,她真的像一个心软的神,在发光。
年冉不知道系统的心里活动,不知道自己给它带来的冲击,估摸着岁继快回来了,直接用法术换了一套在峰内常穿的衣服,这才觉得舒坦了些,扮演清冷高贵的白衣仙尊,简直不要太累。
果然啊,人只有做自己时才是最自在的。
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远处走来。
“怎么样,西边那间屋子还满意吗,虽然太久没人居住,灰尘多了些,但是好好打扫一番,就是个很好的住处,等会吃完仙鹤送来的膳食,我们一起打扫,来,先喝点茶。”年冉正坐在廊下喝茶,见他回来,斟了杯新茶,又招呼他坐下。
岁继看着年冉的装扮,愣了一下,与之前白衣出尘的仙尊服饰不同,眼前人现在身着水蓝色的短衫,下裙是粉彩莲花百褶裙,腰间用一条与上杉同色系的细缎带绑着,清丽优雅,像是普通人家的娘子一样的装扮。
年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裙子,不由笑道:“怎么,换身衣服就不认识我啦,这是我在家时常作的打扮,在沧浪宗拜师学艺后,师父,就是你师祖,也不拘着我一定要穿弟子服,所以我没外出时,一直是这么穿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小孩子都喜欢鲜艳的衣服,后面你要穿什么都随你,不拘着你一定要穿弟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