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阴暗！
第二日一早，
在太阳的光辉尚未到来之际，一个中年男人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大门上贴着的那张黄纸。
“黄色！”
当看到那张金纸的一瞬间，浓郁的死亡气息立马扑面而来。
“胡爷，你怎么了？市场开张了，咱们也该开张了！”
“是啊，胡爷，今天听说来的人比昨天还要多，一定能大赚一笔！”
“胡爷，寒奶奶昨天摔了一跤，咱们去给她买点药吧。”
...
胡老头回头一看，一群小孩正在自己的面前叽叽喳站；虽然衣着较为寒缠，但衣服上既没有补丁也没有污渍，孩子们也都生的白白胖胖，一看生活就不是很差。
“诸位小勇士，今日就不先开张了，今天胡爷有个老朋友来到金陵了；那小子可是不缺钱，我去问他要去！
你们今天就帮路爷爷开垦点荒地吧，晚上胡爷爷带你们吃大餐！”
明明心中满是惊惧，但在孩子们面前，老胡还是笑容满面的。
“咦...耕地哪有去劫富来钱快。”
“怎么能这么说！你们啊，一个个的都快帮忙去，你路爷爷都快半百了，快帮忙去！”
听着孩子们的话语，老胡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强行稳住声线说道。
“是是是。”
“没办法，胡爷爷，一路顺风！”
“快走了，今天我一个人就要开出一亩地！”
“你就吹吧！”
听着孩子们阳光的声音，老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装就朝着金陵正中的大酒楼走去。
明明只有不到一里地，但老胡却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
看着面前这个金碧辉煌的酒楼，老胡叹息一声，“看来这会真的惹到大人物头上了，希望我老胡一人能够顶得下来吧。”
说罢，苦笑一声，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房门小厮。
小厮本来看到来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还有点不以为意，但一看请帖，脸上立马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客官，您这边请！”
似乎是自知死到临头了，老胡也没有败了阵仗，摆了摆一摆，大踏步地朝着二楼走去。
“客观，就是这里了，您里面请。”
走到二楼最大的一个包间门口，小厮就转身离开了。
“何人在外？”
听着房间中那个稚嫩的童声，老胡一下就明白自己到底是抢到什么人头上了。
“城北胡万，受阁下相邀，今日来此！”
老胡刚说完，面前松木大门便轰然打开，包间内的豪奢顿时映入老胡眼帘。
“行了，进来吧，朕有话要问你。”
坐在正中的，赫然就是身着黄色便服的朱翊钧！
“草民叩见陛下！”
看到朱翊钧的那一瞬间，胡万立马双腿就软了，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
“行了，朕又不是什么洪荒猛兽，快起来。”
“冯大伴，赐坐！”
朱翊钧指着身边的一个座位，对胡万说道。
“谢陛下！”胡万赶忙爬起来，不敢坐，只是站在座位旁边。
一边跪行上前，一边偷偷打量着朱翊钧。
年方十六，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
虽然面色稚嫩，但那上位者的威严却是丝毫不缺。
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胡万，你不用这么拘束。朕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坐下回话就好。”朱翊钧看着胡万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谢陛下。”胡万听到朱翊钧的话，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朱翊钧看着胡万，“胡万，你来金陵多久了？”
“回陛下，草民来金陵已经五年了。”胡万恭敬地回答道。
“那你觉得金陵的治安如何？”朱翊钧又问道。
“回陛下，金陵的治安还算不错，除了有些小偷小摸在，已经半年没有出过大案了。”胡万如实回答道。
“哦？那你对这些盗窃之事可有所了解？”
见朱翊钧问到了正题之上，胡万立马高度警觉起来。
“不敢瞒陛下，金陵城内的一半盗窃之事都是我胡万做的！请陛下责罚！”
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哦？你一个人就能干一半？就朕知道的，金陵每日发生的盗窃事故可不下一千，你一个人就能干五百件？”
这会不等胡万回话，冯保尖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胡万，你可想好了，盗窃事小！但你倘若欺骗陛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听着冯保尖锐的逼问声，胡万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冯公公，草民没有骗陛下！金陵市场内发生的所有盗窃，不论大小，都是我一个人所为！”
一边说着，胡万一边用余光偷看着朱翊钧的反应。
“你说你一个人就干了五百多件？那你是如何做到的？”朱翊钧似乎是来了兴趣，又继续问道。
“草民有祖传的易容术和缩骨功，只要我想，可以变成任何人；而且草民专挑晚上作案，一般一晚上要偷个三五家才会收手；每天都会偷，风雨无阻！所以市场内发生的盗窃，不论大小，都是我胡万一人所为！”
胡万跪在地上，将自己所会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朱翊钧似乎是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陛下，草民也是迫于无奈啊。我来金陵已经五年了，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活干；我也去丐帮那里乞讨过，但他们说我长得太壮了，让我滚去。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干起了这个。”
胡万说罢，整个人都哭了出来。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要掉脑袋了，但一想到自己就要死在朱翊钧的手上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恐惧。
“可是朕可是听说，市场这边的盗窃案大多都是不足十岁的小孩做的啊。胡万，你如此欺骗朕，当真不怕九族尽灭？”
见胡万还是冥顽不化，朱翊钧也有些没了耐心，出言威胁道。
听到陛下已经知道了一切，胡万身躯一震，“陛下，草民早已是孤身一人了，孩子战死，老伴老死，孙子也都不知所踪；能诛的九族也就老汉一人罢了；
倘若陛下能饶恕那些孩子们的话，老汉这条命又有何存在必要？”
胡万说着，就站起身来，朝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哼，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见胡万想寻死，冯保赶忙一把抱住胡万，将他的头死死地按在柱子上。
“陛下，老奴这就将这个骗子拉出去斩了！”
“慢着！”
“胡万，朕且问你，这些孩子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
看着面色苍白的胡万，朱翊钧突然出声问道。
“禀陛下，这些孩子大都都是孤儿，父亲死亡，母亲改嫁，孩子慢慢的都被送到了草民这里，大概已经有十年了，才会积蓄这么多...”
看到朱翊钧已经知道了一切，胡万也只好如实招来。
“孤儿？战死？朕不都给抚恤金了吗？为何你们还要偷盗，为何不让孩子们去上学？”
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地方，朱翊钧身体都坐直了。
“陛下，抚恤金那是有户籍的人才能领到的...这些孩子们的母亲不想自己被孩子们拖累，大都没给这群孩子们上户籍，这群孩子在如今的大明就是不存在的人啊，陛下！”
胡万哭泣着喊道。
朱翊钧听闻此言，整个直接就愣住了！
一群没有户籍的人？一群在大明王朝被无视的人？
一直以来，他以为只要给那些战死的士兵抚恤金，他们就能安顿好家人，自己便算是尽到了责任。
却没想到，自己所谓的抚恤金，竟然成了一道催命符！
“陛下，这群孩子虽然没了父亲，但母亲尚在，只要草民们能填饱肚子，是不会让孩子出来偷东西的；
但随着草民年岁渐老，这些孩子也慢慢长大，食量也越来越大，抚恤金根本就不够吃，他们的母亲才会将孩子送到草民这里；但随着孩子越来越多，抚恤金也就越来越不够吃了...”
胡万跪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继续说道，“草民也是无奈之举，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希望陛下能够饶恕草民和这群孩子。”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朱翊钧听着胡万的哭诉，心中烦躁无比，“胡万，朕再问你，你们偷盗的人目标为何？”
朱翊钧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问道。
“禀陛下，偷盗之人并无目标，但凡是有钱的商户，都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偷窃也只是稍取分毫；但凡是平民，我们绝不光顾！”胡万跪在地上，回答道。
“那你们可曾偷盗过官家？”朱翊钧又问道。
“官家？陛下，您是知道的，草民的易容术虽好，但还没好到能变成官老爷的地步；而且官老爷们大多都住在深宅大院之中，草民就算是想偷，也没那个本事。”胡万哭着回答道。
听到胡万的回答，朱翊钧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胡万，朕再问你，你所说的这些孩子都是多大的？”
“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小的才五六岁。”胡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答道。
听着胡万的话，朱翊钧的内心中是忍不住的烦躁，本来以为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盗窃案，到最后没想到吧竟然把这大明积蓄已久的问题给找了出来。
“胡万，朕再问你大明现在可有买卖人口之事！？”
朱翊钧看着胡万，沉声问道。
“有！”
胡万也不隐瞒，直接回答道，“虽然朝廷严禁买卖人口之事，但是还是有些人为了利益，偷偷的买卖人口；
那些被卖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被父母卖掉的孤儿，或者是被地主老财们抢夺来的佃户家的孩子...”
“混账！”
朱翊钧拍案而起，“朕在位以来，一直在推行新政，提高大明百姓的生活质量，竟然还有这等事情发生！”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胡万见朱翊钧生气，赶忙跪在地上磕头。
“朕再问你，买卖人口的主力军是谁！？”
朱翊钧大怒之下仍存有一点理智，继续大声的询问道。
“陛下，都是胡人！都是西域来的那群商人！”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朱翊钧看着胡万，摆了摆手，“胡万，你且记着，从今以后，你就是大明的子民了，大明会负责你以及那些孩子的生计。
偷盗之事，之后再也不要干了！”
“陛下，草民...”胡万没想到朱翊钧竟然会如此说，赶忙磕头。
“行了行了，你以后也不是草民了。冯保，你带着胡万以及那些孩子去宫中偏殿先安顿下来，明日一早，带他们去工部登记造册。”朱翊钧看着胡万说道。
“是陛下。”冯保应了一声，就带着胡万以及那些孩子离开了大殿。
朱翊钧看着冯保等人离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给那些士兵足够的抚恤金，他们就能安顿好家人，自己便算是尽到了君主的义务。
却没想到，自己的抚恤金竟然成了一道催命符！
那些士兵的家人，竟然因为领不到抚恤金，而被迫将孩子送到了胡万那里，最终让孩子走上了偷盗之路！
“陛下，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理？”张居正看着朱翊钧，轻声问道。
“张师，你随朕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朕的性格。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朱翊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张居正又问道。
“整顿吏治，改革大明户籍制度，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减少大明贫困人口数量！”朱翊钧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准备借此机会，好好的将大明的各种问题给解决一下。
尤其是户籍制度！
一直以来，大明的户籍制度都是沿袭的元朝的户籍制度，对百姓的管控非常严格；而且百姓也不能随意迁徙，否则就是犯法！
这种户籍制度之下，大明的百姓基本上都被固定在某一处，不能随意走动；而且大明官府也很难统计大明的真实人口数量。
如果自己能改革这个制度的话，那么自己就能随时掌握大明的真实人口数量，也能让大明的百姓不再受这种制度的压迫。
“张师，你明日拟旨，让在京的所有官员都去通政司述职；另外让户部、工部、吏部联合进言，改革大明户籍制度。”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
“是陛下。”张居正应了一声，就退出了包间。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推行新政，提高大明百姓的生活质量就行；却没想到，大明的各种积蓄已久的问题都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