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好学生？（三）

第五天，虞晗总算熬到了出院。

回到宿舍，里面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看了眼时间，室友们应该都出去上课了。虞晗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拉开椅子坐下，对着课件自学这几天欠下的内容。

她毕竟撞着了头，护士一天路过几次病房，只要看见她对着电脑都要嘱咐她多休息，她只好乖乖听话，却因此欠下了不少课业。

课件看了没几页，宿舍门被推开，林月先进了门，对上虞晗的视线，愣了一下，“你出院啦？”

虞晗点点头，又见刘芸芸缠在一脸烦躁的艾语晴身边进了宿舍。

“语晴你不能不管我啊……我们是室友，关系那么好……”

看见了虞晗的艾语晴眼睛一亮，将念叨个不停的刘芸芸推到她面前，“虞晗回来了，你去找她吧，别缠着我了。”

说起三人里谁的钱最多，自然是虞晗了，刘芸芸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向虞晗，边哭边喊：“虞晗，你帮帮我，我不想输……虞晗……”

虞晗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将两手从她抱得紧紧的怀里抽出，她也知道刘芸芸运气确实不大好，“我也没有办法啊。”

刘芸芸身子颤了颤，哭声停了一瞬，却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哭得更大声了。

“你知道她们这两天怎么回事？我怎么问她们都不说。”一旁的林月面色古怪，凑近了些小声打探。

在林月的眼里，这几天一个室友住院，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突然被抓，两天后回来就像疯了一样缠着艾语晴说些“救救她”、“帮帮她”的话。而艾语晴仿佛也和刘芸芸决裂了一般，一直冷着脸没搭理她。

望向寝室唯一的非游戏玩家，虞晗诚恳道：“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见刘芸芸一副抱着知情人死不撒手的模样，林月觉得虞晗说得有道理，沉默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桌前，权当无事发生。

“大家都全凭运气，”虞晗低头拍了拍刘芸芸的肩，“我会尽量帮你想想办法。”

艾语晴闻言，忍不住转头瞥一眼二人。

*

当晚，第五回合。

1号玩家李音掷出了2，走到了空格。

虞晗总算从医院里被放出来，她打量着前面的路，医院和监狱门口的小路都是差不多的构造，2个空格夹着一个5000元奖励格，之后还有一个随机传送的格子连通主路。

就是不知道经过路口时会往哪个方向走。

虽然两个方向都没什么风险，不过……4号特殊空地就在路口，虽然还不知道特殊空地的具体功能是什么，但整个地图一共就5个特殊空地，先拿到总归不会有错。

艾语晴上个回合使用了【传送】道具，进了不大容易走到的小路，5号特殊空地大概率会落到她手上。

思及此，虞晗不再犹豫，使用了【遥控】道具掷出了4，顺利走到想去的位置。

【玩家虞晗花费5000元购买了4号特殊空地。】

骰子从空中坠落到刘芸芸手里，掷出了5。

她上一回合好不容易出了狱，却一出来便走到了2号特殊空地，付给了杨述远3750元的过路费，现在又要再付1000给他，这样一来她就只剩15000元了。

她面色难看地盯着五个点朝上的骰子。

虞晗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刘芸芸到现在不仅没有买到一块地，钱还越来越少，情况属实不大好。而且似乎手上的道具也不实用，前面6格里有4格都是别人的地，她还是硬着头皮掷了骰子。

刘芸芸再不甘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前走。

而连连进账的杨述远看起来似乎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他的天赋是【财运亨通 - 所有收入+5%】，刘芸芸那里扣了1000元，他到手的却有1050元，虽说乍一看并不多，可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可观的额外收入。

虞晗大致回想了他前几个回合的行动，发现他十分低调，一个道具没用，却一直运气不错，特殊空地有了，普通空地也买了好几个。

【玩家佟漫使用了道具[传送]。】

【玩家佟漫花费5000元购买了4号特殊空地。】

几步外的艾语晴有些后悔地捂住脸，不善地望向佟漫，佟漫脸上挂着点笑，还向她挥了挥手，气得艾语晴直跺脚。

【玩家洪岑损失了5000元。】

【玩家陈致使用了道具[双骰]。】

【玩家陈致获得了一个道具。】

玩家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洪阿姨之前触发了所有玩家损失5000元的事件，向大家连连道歉，这会儿自己又没了5000，什么都没做便丢了一万元，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这会儿姜宁又即将触发事件，大家的目光都专注在她身上。

【玩家姜宁成绩优秀，获得奖学金10000元。】

众人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不免有些羡慕她的好运，这可是目前为止的事件里唯一没坑玩家钱的。

不愧是拥有天赋【幸运儿 - 运气+10】的人，虞晗想起自己开局就进医院的经历，有些无奈。

剩下的玩家里，杨述远和周元买了地，萧越轲与周恒则走到了空格。

而艾语晴冷着脸站到了佟漫身边，不去看对方笑得愈发灿烂的脸。

如果佟漫没到小路上来，这块地就是她的了，可现在不仅地没了，她还要付钱给佟漫。

艾语晴愈发后悔了，她用【传送】过来时只想着这条路上没有人，她既不容易走到别人的地盘，还有很大的机会将地都买了，这才从小路起始的位置开始。却没料到有【传送】道具的并不止她一人，还是她极不喜欢的佟漫。

她们家境相当，从小便一直是同学，本来关系还不错，后来因为什么闹翻了她也不太记得了，只是再也没说过话。

她又看了眼斜对面神色郁郁的刘芸芸，真觉得这游戏是特意来折磨她的。

回合结束，结束语却未如往常一般响起，系统播报了一个新通知。

【彩票每隔五回合开一次奖，本轮游戏第一次开奖开始。】

几个回合下来，只有刘芸芸走到过一次彩票格，买了7号彩票。

空中漂浮着巨大的30000元奖金数字，刘芸芸眼也不眨地望着下方不停跳动的彩票号码，期盼着那1/20的好运能够落到自己身上。

“叮”一声，跳动的号码停止。

【中奖号码为：17号。】

【第五回合结束，明天见。】

刘芸芸眼中带着希冀的光随着变暗的游戏世界一起消散。

*

第六回合。

刘芸芸掷出4，走到空格，剩余资金15000元。

第七回合。

【玩家刘芸芸付给玩家陈致过路费1000元。】

第八回合。

【玩家虞晗对玩家刘芸芸使用道具[增益]，玩家刘芸芸获得buff [所有收入1.5倍]。】

【玩家刘芸芸付给玩家萧越轲过路费2250元。】

……

第十三回合。

众人沉默地望着跌坐在地上揪着头发一言不发的刘芸芸，即便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也没有人出声催促。

她扔出的骰子2点朝上，一个角压在两格外损失5000元的惩罚格上。

而她此刻还剩下4750元。

虽说大家已有预料，刘芸芸早晚都会破产，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样快。

十多个回合过去，大家多多少少都已经经历过游戏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互相影响，这会儿杨述远还因为去别的城市出差被暂停了两回合。

没有人知道刘芸芸此刻在想些什么，大家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抱着一个疑问——

破产了……会怎样？

刘芸芸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无神的双眼望着前方标着5000的灰色格子，缓慢地迈出了一步、两步，停在灰色格子的线外。

她忽地转过头，四处寻找着什么，和静静注视她的虞晗目光对上，微微抬起头，朝虞晗笑了笑，“虞晗，谢谢你，之前关系不算好，没想到最后是你一直在帮我。”

虞晗轻轻摇头，她手里能用上的道具的也不多，能帮上刘芸芸的就更少了。

刘芸芸又望向另一个人，“语晴，对不起，是我害你进了这个游戏……”

艾语晴的钱大半来自刘芸芸，上一回合还刚从刘芸芸那收了过路费，这不禁让她觉得自己是害了刘芸芸的罪魁祸首。艾语晴闭上眼扭开头，有些不忍心看刘芸芸这仿佛交代“遗言”的样子。

“……希望你们都不会走到我这一步。”说完，刘芸芸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迈出最后一步。

【玩家刘芸芸损失了5000元。】

【玩家刘芸芸破产。】

*

第十四天。

因为之前那次交通事故，虞晗的联系方式并不算太难打听，回复了第三个来打听刘芸芸消息的玩家，虞晗放下手机。

林月上课回来，见虞晗和艾语晴面面相觑的模样，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艾语晴指了指斜对面的床，林月跟着转头看，也不禁愣住。

刘芸芸消失了。

连同她床上的被子，枕头，课本，以及桌子上一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都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们也尝试联系刘芸芸，可电话虽然能打通，却永远是无人接听。她们问了辅导员，问了学校，都只能得到一个结果——

刘芸芸退学回家了。

虞晗曾经猜测过破产的种种后果，她甚至想过最坏的，输了游戏，会死吗？

而现在这结果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太坏。

林月好奇追问着艾语晴，虞晗望着她，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和艾语晴都是游戏玩家，联系不上刘芸芸，那林月呢？

她叫住林月，“你能打个电话给刘芸芸吗？”

“嗯？”林月不解，“你们不是说打不通吗？”

艾语晴很快也反应过来虞晗的意思，却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林月，小声问虞晗：“会不会违规？”

虞晗轻轻摇头，“应该不会。”

她仔细分析过了，开车撞她的人是因为“疲劳驾驶”，进了监狱的几人是因为“传播违规信息”，游戏事件出现得虽然突兀，但是在现实世界中都会被合理化。

游戏玩家会被规则限制，这或许是她们打不通电话的原因。可对普通人来说，一个人突然失去联系才是不合理的，总不能因为给玩家打了个电话就把普通人拉进游戏吧？

游戏困住了她们，她们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任凭游戏借着“运气”拿捏她们。如果游戏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玩家破产呢？

她现在手上的钱不算少，她的那块特殊空地已经修建成了1级的机场，除了过路费之外，玩家还可以选择额外付给她2000来传送到指定位置，已经给她赚了不少钱。就算游戏不按套路出牌，仍旧判她违规，她也觉得暂停几个回合暂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试探一下游戏的底线呢？

林月拿起手机拨出电话，屏幕上跳出刘芸芸的名字。

“嘟——嘟——”

等待接听的提示声响起，三人屏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几秒后，手机听筒传出女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