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原本等着出口的责问,他再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没料到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用膳,这让向来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大人,也难得把惊愕,流露在脸上,不过刘大人毕竟一朝宰辅,顷刻间就收拾好面上的表情,
好,辛苦夫人了,刘非眉眼含笑,紧搂在腰间的手臂,也适时的撤回。
包秀秀趁势脱离他的怀抱,站起身,低垂下眼眸:你在这稍事歇息,我现在吩咐,让小厨房备菜,言罢,就准备走到房门口,推门离开。
见她打算亲自出去,联想到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下人影子都没有,他思量,莫不是打算,哄骗我,等出了这门,就让自己寻不着?想到这里,他连忙叫住,准备出去的秀秀:夫人,等下。
包秀秀手刚碰到门帘,就听到刘非在自己稍等,她停下脚步,面上有些疑惑,立在原地,等他把话说完。
刘非叫住她,见她果真站在原地不走,他心下一喜,走上前:为夫做了将近一个月的马车,腰都硬了,倒不如为夫跟秀秀一块去,刚好可以呼吸下新鲜空气,更重要的是,他顿了下:况且为夫,实在舍不得让夫人离开我的视线。
三年不闻不问都舍得,现在说不舍得了,他这句话让她面上罩了层冰霜,语气也冷淡下来:
外面寒冬腊月的,大人,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免得万一冻坏,大人贵体,朝廷追究下来,我这身斗小民,担不起这个责任。
秀秀,刘非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了,面对自家夫人突然的冷脸,他恨不得自扇几巴掌,只是无奈,只好巴巴的凑上前,有是鞠躬,有是赔罪:是为夫失言,惹得夫人着恼,夫人要打要骂,为夫保证不说一个不字,只要夫人能消气。
大人,这脸皮倒是越发厚实了,包秀秀见他嬉皮笑脸,赔罪模样,面上也缓和下来,温声调侃。
刘非见秀秀语气有些松动,紧张的心神才彻底放松,此时也不敢再说多余的,生怕多说多错,只好老老实实认错:是为夫的错,为夫生怕秀秀只是敷衍为夫,生怕只是一场梦,梦醒后,秀秀依旧不愿意在理阿非。
说的这番可怜巴巴,鬓角的那抹白发,时不时刺痛她的眼睛,她不想在苛责,也不想跟个望夫石一样傻站着,跟他大眼瞪小眼,大人,这番九曲十八弯的心肠,我真是受用不起,话落直接掀帘步出房间。
被自家夫人拐弯抹角的嫌弃,想太多、刘非无奈的摸了摸鼻尖,随机背着手重新坐回榻上,凝神研究棋盘,结果,这一看不打紧,合着就是盘残局,这下倒是让他提起研究的兴致了。
他在这聚精会神跟这盘残局斗起来,屋外的秀秀,吩咐完小厨房备饭,有让下人准备热水。等一应安排都吩咐下去,这才重新走回房内。
院子里因为夫人这难得兴师动众的安排,整个府上都动员起来,现在和府上下、谁不晓得,当朝皇帝身边的红人,有史以来内阁最年轻的大臣,刘大人驾临府上,那真可谓蓬荜生辉,祖上显灵,一时间,杀鸡宰羊的,烧水的,给马儿喂食的,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忙乱起来。
外面不同寻常的嘈杂,想当然传进了他的耳中,等听到有脚步声走近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的问: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山村野夫,听闻大人驾临,万分荣幸,免不得窃窃私语起来,比不得大人的京城府里的规矩。若是嫌弃吵闹,我这就让她们安静些,免得扰了大人清净,包秀秀上前的脚步微顿,脚下一拐走到棋盘的另一边坐下,这才不咸不淡的解释。
这熟悉不带感情张口大人,闭嘴大人,当真是刺耳的紧,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望着眼前的秀秀,眼神无奈:秀秀......
包秀秀也不想说些冷言冷语,可是见他这副官家模样,哪怕面对着她,那浑身迫人的官家威仪丝毫没有收敛,她就控制不住的出言讥讽。
见她默然不语,刘非明知她心里那气还没出,但是他此次前来本就是,公事私用,时间紧迫,也只好长话短说,他沉吟良久,才不紧不慢的把来意说明:秀秀,沈秋跟你见面没?
你可真是会扫兴,包秀秀意兴阑珊,但还是老实的把沈秋今天拜访的事,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讲了出来。
刘非闻言眉梢微动,眼里划过丝流光,语气也暧昧下来:夫人此番抱怨,莫不是嫌弃非,太过不解风情。
包秀秀白了眼对面,笑的跟孔雀开屏眼神都带着嫌弃,简直没眼看:三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个沈秋更加神经了。
刘非嘴角甜腻的笑容僵住。
包秀秀见他神态正常了些,这才把藏在心里三年的疑问,问出口:还要等多久?
此话一出,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吧嗒,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尤其在落在她耳中,不下惊雷,她瞳孔微缩,缓缓低头,在看清棋盘上多出来的一枚黑玉棋子,原本同归于尽的残局,此时形势逆转,黑色棋子犹如被注入了生机,原本该死去的棋局,因为他这神来之笔,整个棋局瞬间活了下来。
闻弦歌而知雅意,她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直视着刘非平静无波的眼神。
世上无难事,夫人不要太小看为夫,对于秀秀的反应,刘非早有预料。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见他把颠覆国运说的易如反掌,想到不久的将来,他这手里还不知道要沾染多少鲜血,她禁不住,不寒而栗,遍体生寒,原本被屋内热气蒸的红润的面颊,也苍白下来。
她这不寻常的反应,让刘非担心起来:秀秀?见她没有动静,他把手伸到棋盘的对面,把她搁在桌面的手牵住,触手的冰冷,让他眼神凝重起来,沉声问:手怎么这么冷?说完,不等她回答,直接站起身,一步走到棋盘的另一边,
来到她面前倾身,把她另一只手同样的拢在手心捂着,眼神担忧的观察她的面容:秀秀?脸色怎么这么差?手也这么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心温热的暖意,和耳边喋喋不休的关心,让她收回心神,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她微微摇头,自嘲道:太平日子过久了,心也软了。
这无缘无故的话,让刘非眼中闪过丝诧异:秀秀你?
见他还是一脸疑问,她直接把人拽着坐下:只是想到不管怎么样,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我这心里真是忐忑不安。
没想到她是在担心百姓,刘非拍了拍她的手,允诺:我会尽自己所能,不伤百姓分毫。
政变哪有不死人,他这话太空泛,包秀秀权且当安慰,并不放在心上,联想到,上一秒还是忠君报国,下一秒夫妻就逆谋反叛,这未免太过好笑,她不由的笑出了声。
刘非见她笑弯了眼,真真是让他,摸不着边际,明明前一秒,还一副担心受怕,现在有一副高高兴兴,这不得不让他担忧,秀秀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生病了。
他面上有些难看的,伸出三指摸向她的脉搏,入手的平滑,康健,完全看不出有丝毫不妥。
刘非你干嘛?包秀秀吃惊不下,盯着他的聚精会神的脸。
诊脉?刘非紧抿的唇瓣微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包秀秀见他紧皱眉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她歪着头扑哧一笑:刘大人,摸了这么久,可是诊出什么?
奈何不管他如何诊,手下跳动的脉搏都在告诉他,眼前人身体康健的很,但是这阴晴不定的模样,完全不像没问题,良久他才有些泄气的收回手,声音严肃道:秀秀,你若是哪里不舒服,不要瞒着我。
包秀秀欣赏够了他这副冷峻模样,才拖长音问: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刘非不答,但是紧绷着的唇角,在告诉他,哪怕不是,也好不到哪里。
他这副模样落入她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有好笑又好气:阿非,朝廷命官原本该做的是忠君爱国,视君如父,谁能料想到,关起门来,天天谋划的却是,造反?这还不好笑吗?这要是传出去,让外人知道,我朝最年轻,前途无量的状元爷,驸马,有望成为我朝建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老,每天心心念念弑君,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是很好笑,刘非听完,认真的点点头。
一拳打在空气中,这让她面上的笑容一下哽住,什么时候动手。
我已经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完,他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顶: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跟小宝有事。
东风?包秀秀神色微动: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