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樱井奈急匆匆地跑进教室，但还是迟到了，还好俞老师没有过多追究。她坐在位置上，托着腮假装聚精会神地听课，脑海中却浮现出小石头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樱井奈竟然不觉得他讨厌，反而很好奇，小石头漆黑的瞳仁里似乎藏着说不完的秘密。
樱井奈突然就开始后悔，早知道必定会迟到，还不如放慢脚步，多和他聊几句。可现在一没时间，二没地点，哪来的后会有期呢？
惊喜总是来得这样突然。
放学后，樱井奈一走到校门口，便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瘦弱身影。她急忙奔过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小石头，你是来找我的吗？”
樱井奈说着，忍不住自问自答起来，“肯定是的吧，你在这个学校里不就只认识我吗？”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询问，小石头很快又涨红了脸，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纸袋。
“哎，这是什么？”
樱井奈好奇地凑过来，一把抢过袋子，打开后突然两眼放光，“桂花糕！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桂花糕？”
小石头看见她衣服上挂着桂花香包，便试探着买了桂花糕过来赔罪，果然没猜错，激动得暗暗握紧了小拳头。
樱井奈这回彻底没了脾气，拿出一块塞进嘴里，眯着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这笑容太有感染力，小石头也忍不住跟着咧了咧嘴角。
不过很快樱井奈又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便开始质问，“不对，你怎么买的，难道又去打劫了吗？”
“没......没有！这是刚才替人卖报纸赚来的，我再也不打劫了......”
“这就对喽，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能动歪心思呀。”听见满意的答案，樱井奈咯咯笑出了声，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今天俞老师刚讲了，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小石头赞同地点点头，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她手中的课本上，樱井奈立马递过去， “喏，给你！”
可他沮丧地垂下了头，小声嘟囔着，“我没上过学，不识字的。”
真是天赐良机！樱井奈忍不住一阵窃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时常见到小石头，这次终于有了借口。
“我教你呀，以后每天下午放学，不见不散！记得一周请我吃一次桂花糕做学费哦。”不等他拒绝，樱井奈便已经跑远，用轻快的脚步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之后的每一个下午，樱井奈都如约而至。她总是把书本摊在公园的石凳上，握住小石头拿铅笔的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写。
这个明媚的女孩，总在不经意间照亮他的世界。
可是那天，小石头在公园等到天黑，樱井奈都没有出现。她不是会爽约的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石头再也坐不住，朝着学校走去，却在当初那个拐角发现了蹲在地上的樱井奈。她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居然丝毫不反抗，还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小石头已经冲进了人堆，紧紧护住她。怀中的女孩瑟瑟发抖，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忽然爆发出一阵怒吼，“不许伤害她！”
为首的男孩眼角有一道疤，配上不屑的表情，更是显得凶神恶煞。看着小石头瘦小的身躯，他忍不住嘲讽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保护她？”
男孩揪住小石头的衣领，把他拎到一边，狠狠地摔在地上，“别妨碍我们教训这个孬种！你知不知道她爸是日本人？”
小石头怔了一瞬，转头看向樱井奈，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忽然熄灭了。可是下一秒，他又爬起来重新站到樱井奈身前。
“好啊，乞丐和杂种还真是般配，那我连你一起收拾！”
男孩气急败坏，抄起棍子正要挥下去，却怎么也用不上力。他一转身，这才发现一直蹲在角落的樱井奈不知何时站起来，居然把他狠狠钳制住。
想不到这杂种力气这么大，要是真打起来，还不知谁输谁赢。男孩一踌躇，动作缓了下去。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小石头瞅准时机，抓住樱井奈的手带着她冲出人群。他整日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藏，对这片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绕了几个弯便甩开了身后的人。
两人跑到公园的亭子里，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樱井奈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她浑身都是淤青，漂亮的校服裙子已经破烂不堪，还带着污泥。
小石头看着她，又心疼又气愤，忍不住诘问，“刚才为什么不还手？”
樱井奈并没有理会这句话，只是自顾自喃喃道，“你都听见了吧？他说得没错，我就是日本人的杂种......”
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揪着裙摆站起身，紧咬住嘴唇，眼中有种陌生的冰冷，“还真以为我愿意跟乞丐混在一起吗？不过是太寂寞了，想找个玩伴而已。”
“到此为止吧，你对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樱井奈强忍着心痛，正要甩开他，小石头却早就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若菁，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句话将她冷硬的外壳瞬间击碎，樱井奈一下子红了眼眶，不自觉退让几分，但还是撇撇嘴逞强道，“我身上很脏。”
“不怕，我之前那么脏，你都不嫌。”小石头摘掉她头上的杂草，向她伸出手，“想哭就哭出来，抱着你我就看不见了......”
樱井奈再也忍不住，任由自己坠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号啕大哭起来。
“是怕我被你连累吗？我就是个孤儿，没什么好在乎的，除了你。”小石头轻拍着樱井奈颤抖的后背，却又忍不住心想，她到底背负了多少？
“日本人做的事与你无关，若菁你教过我的，我们不能决定自己是谁，却可以选择站在哪方。”
他从来没有顺畅地讲出这么多话，此刻却抚着怀中的女孩自言自语，“只要心向光明，出身又有何妨呢？”
时隔多年，尽管他的面容早已在记忆里模糊，樱井奈却始终忘不掉这句话。正是这番劝慰，像暗夜中的灯塔，指引她带着坚定的信仰一路前行。
可是她后来做了什么？仗着小石头的偏爱，用一个无理取闹的任性要求，害得他再也回不来，就此消失在战火之中......
不能再想了，愧疚感已经快要将她淹没。樱井奈抓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她强迫自己把心思收回到眼下的任务上，只有多杀几个日本人，才能弥补心中的那份亏欠。
可樱井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便晃到了卖桂花糕的铺子。门口的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樱井奈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到邱旭祺正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咒骂，而对面那女孩，竟是自己昨天夜里救下的小裁缝。
“邱旭冉，翅膀硬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