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已是深夜，城南的动静却一直不消停。
“你干什么，放开我！”
樱井奈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群人被五花大绑着扔在街角，其中一个女人被拖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淹没在一阵□□之中，显得尤为无助。
邱旭祺脸上是同样的愤恨，拉开保险就要冲出去， “这群畜牲，看我不毙了他们！”
可樱井奈仍在极力保持冷静，轻轻按下他握枪的手， “观察一下形势，先不要轻举妄动。”
为首的日本士兵捏住女人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 “这娘们真好看，待会可得好好玩玩。”
“近藤先生，今晚真是收获颇丰啊。”身后的矮个子凑了过来， “等您玩够了，也给小的尝尝鲜。”
女人虽然听不懂日语，却也从两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中猜到了几分，她朝着近藤猝了一口唾沫，“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近藤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用行动宣告了自己的控制权。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脖子，把她提起来，又任凭她在半空中挣扎。
强烈的窒息感让女人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近藤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性子还挺刚烈，不过我喜欢。”
“住手！”
这声音听起来虽然略显稚嫩，却带着惊人的穿透力，而且是标准的日语。
只见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女孩大声呐喊着，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着装打扮和被日军押送的中国人没有任何区别，任谁也想不到居然是个日本姑娘。
近藤惊讶地转身，待看清女孩面容后更是瞠目结舌，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几分。
“幸子？”
“叔叔，果然是你。”幸子眼里蓄满了泪水，却丝毫没有寻得亲人的喜悦。
想到自己兽性大发的场面居然被侄女看到，近藤忽然一阵羞愧，把女人扔到一边，转而蹲在幸子面前替她松绑，还作出一副忏悔的姿态， “你和良子去了哪里？哥哥牺牲后，我找了你们几年都一无所获......”
“爸爸战死后，我和妹妹流落街头，是薛姨收养了我们。”她指指跪坐在地上的女人，仍旧难以置信地盯着近藤， “可你刚才在对她做什么？我印象里善良的叔叔，居然成了丧心病狂的禽兽！”
近藤仍不死心，极力辩解道， “幸子，不要被这点小恩小惠蒙蔽。她是中国人，我们本来就是对立的。”
“你管养育之恩叫小恩小惠？”这套说辞在幸子面前根本站不住脚，反倒激起了她的怒火，“按你这么说，薛姨理应仇视我和良子，可她从来没有迁怒于我们。而你呢？借着日本人的权力为所欲为，到底还要抓走多少无辜的百姓？”
“够了！”近藤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你难道忘了吗？你的父亲就是死在这些可恶的中国人手里。而我，只是在替我哥哥报仇。”
“是啊，我之前也为父亲的死感到难过。可直到我亲眼看到日军做的龌龊事，我才明白，谁才是灾难的罪魁祸首。”
“和平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两败俱伤呢？别的我做不到，但这次，我求求你放过薛姨吧......”
幸子紧抓着近藤的衣袖，想要唤醒他的最后一点良知 ，却被他狠狠甩开， “不可能！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中国人的。你已经被同化了，不但不想着怎么报仇，居然还替他们求情？”
幸子被日本士兵团团围住，手上的绳子又被重新系紧。她却倔强地扬起脸，怎么也不肯低头， “有罪的是战争，不是中国人，正义与国籍无关。”
“被洗脑的是你才对！还在想尽办法美化自己的侵略行径，如今生灵涂炭的惨状，全都是拜你们所赐！”她紧紧护在女人身前，最后却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拥而上的日本士兵推了个趔趄。
近藤在一众下属面前丢尽了脸，自知丑恶嘴脸已经被揭穿，便也不再伪装， “近藤幸子，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打！”
“等一下。”
冷厉的女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对峙，近藤闻言转过头，发现一对蒙面男女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下意识拿枪对准了他们。
“你们是谁？”
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直接上前一步，把女人挡在身后，伸出手堵住黑洞洞的枪口，语气却轻佻不已， “误会，都是误会。”
他手腕略一翻转，直接把枪轻轻松松夺下来，扣在了自己手里。近藤大惊，可男人轻笑一声，又双手奉还， “近藤先生，不要打自己人嘛。”
自己人？近藤这才发现，他脱口而出的也是一串流利日语，终于卸了几分防备， “你们也是日本人？”
“是啊，还真是不打不相识。”男人眉眼略弯，似笑非笑，又指向身后， “您稍等，我长官还有几句话想说。”
女人并没有开口，只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近藤看到熟悉的图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情报局？”
她微微点头，仍旧惜字如金，这回近藤可慌了神，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唐突了。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把这群中国人给我。”
近藤本以为他们是过来增援，却没想到女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不肯放人， “您要他们做什么？”
“少废话，总部自有安排。”
“可是……”
“长官，近藤先生也有权知道内情。”男人赶忙开始打圆场，一面低声劝阻女人，一面又讨好着给近藤点上烟， “您应该也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细菌实验吧？这不正缺人手，近藤先生可否通融一下？”
细菌实验？这可比他的□□残忍多了，近藤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快意，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交给两位了，可得代我好好折磨一下。”
“那是自然。”女人语气虽沉静，问话的内容却咄咄逼人， “不过，谁能想到咱们的人里居然也会出叛徒呢？”
“替我管教管教。”她一个眼神，男人立马会意，走上前揪起幸子就是一顿痛打， “还敢向着中国人，我看就该让你跟他们一起下地狱！”
幸子瞅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了男人的胳膊。她带着视死如归的劲头，怎么也不肯松口，疼得他惊叫一声， “黄毛丫头，反了你了！”
幸子闭上眼睛，雨点般的拳头却没有立即落下来，她诧异地抬起头，竟发现男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带着让她来不及解读的情绪。
他忽然狠狠掐住幸子的手腕，动作虽然看起来剧烈，她却没有一丝痛感，反而感觉到一个硬物滑进了手心。待她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心中顿时炸响了一片惊雷，赶忙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头顶上便又传来连绵不绝的咒骂声，仿佛顷刻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泪水止不住地从幸子眼中滑落，在外人看来，这女孩再也经不起折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只有幸子知道，这泪水，是因为绝处逢生的喜悦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