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跑路消息可靠,真房东挨家敲门清算。五六十岁的大叔,没有一点慈爱,铁面无私地提醒他们尽快腾房。
杨奕鸣跟他的租约早就到了期,如果他们不及时滚蛋,他就叫人来扔东西。
蒋美女跟隔壁大叔被坑的钱多,一起去报了警,为了督促尽快解决,跟着派出所的人一起找到了杨奕鸣学校。
确实有这么个人,但只是本科生,大学四年重修来重修去,缝缝补补勉强凑够绩点毕了业,保研不存在的。
有警官在,学校配合他们查了一下档案,提供了一个家庭联系电话,打过去,空号。
再没有别的线索,警官说“会继续跟进,你们回去等消息”。
这个,基本等于没消息。向娭毑的女儿来看她,电动车被人偷了,也是叫回去等消息,过去快一年了,至今没消息。
平常大手大脚的蒋美女都不免受了影响,两天没点外卖,每天出门找房子。
夏加一也着急,七姐家开了三家蒸菜馆,来钱快,他是金疙瘩,家里老早帮他买了房。这要是个同性,厚着脸皮挤一段时间不要紧,但七姐不是真的姐,凑合不了。
租房子不难,主要是价钱不合适,动辄一千五、两千,这对她来说,跟噶腰子一样,接受不了。
这附近房价比老家扬德还要低,但再低她也买不起——她不想向任何人借钱,包括银行。
愁啊!
一大早,神秘的“清风明月”再次发来提醒:五一有演出,有人要拆他们这对组合,康磊和杨旭力保她做主演。
江涵曾吹嘘过,这个舞团的男演员都不行,所以一直是他独领风骚,雷打不动做首席。结合上面这条信息,那就是这两人要当king和queen了?
清风明月发来了排练时间和演播厅序号,并再次提醒她哪个时段方便溜进去。
一次还能说是意外打听来的,现在看来,很明显她也是舞团一员,试图煽动夏加一帮她解决掉情敌或者事业敌。
哪有这样的好事!
一哥: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我上次去看过了,他们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舞蹈嘛,搂搂抱抱那是剧情需要。
对方沉默,到了午饭时间才想清楚。
清风明月:我曾经是他的舞伴,一起练了三年半,参加过37场重大演出。他为了捧她上位,故意失误,害我受伤。
清风明月: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纯粹的合作伙伴。我没别的目的,只是希望你早点看清楚,不要被骗。
夏加一懵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也太狠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人为了挑拨,任意编造。问题在于,她对江涵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无法判断事情的真伪。
她百度搜“江涵演出舞伴”,他不是什么著名的舞蹈家,没有跟他相关的搜索结果。
“葡萄”那么用心做笔记,应该知道自己女朋友的表演史吧?要是能再遇上就好了。
三个受害人一起推理,能顶个名侦探!
剧院离这里远,舞蹈工作室更远,她决定再跑一趟剧院。这附近没通地铁,必须先坐公交再搭地铁,她默默地计算着来回花费,越想越恼火!
不过,等排练一开始,被提升了艺术品位的她,又想明白了:演出门票可不只这点钱。第六个节目才有江涵和三儿,欣赏了五个节目才被喂屎,运气还不错。
郎情妾意,那眼神比芝士更能拉,谢幕都是连体。
显然前面那三排人很满意,热烈鼓掌,夏加一也是,瞄准台中央的人影,把他们当成蚊子苍蝇,使劲拍。
昨天晚上还发信息撩骚,说在一起这么久了,期待着跟她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呢。
恶心!
她一直关注着他们,看着他们退场,隔一会,一前一后从前方的小侧门离开。她也弯腰悄悄离场,打算藏在哪里,等会跳出来给他个“惊喜”。谁知人家准备更快,她刚贴着墙下到一半,就听见楼道中部的隔间里传来辣耳朵的污言。
“刚才Pirouette组合时我好紧张,胸贴好像不对,等会还有fouette\',怎么办?”
“我给你看看。”
声音很低,夏加一蹑手蹑脚靠近,贴在门上才听清。门似乎是被撞了,嘭了一声。她按着胸口保持冷静,继续等。
“这大袜质量太好了!”
随即是一阵暧昧的笑。
夏加一腹诽:关袜子什么事,胸贴粘膝盖上了吗?
“往下掉了一点,以后我帮你贴。”
“你真坏……谁让你帮了……”
最后一声嘤咛打开了夏加一的邪恶开关。她抬手,在门上用力敲了两下,然后场外指导:“他要帮你贴,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胸是不是凹进去的。他哥们来看你们排练,说你长得最好看,但是身材最干瘪,还没他的大。人家好奇呢,说是不是块盆地?他说焘哥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检查一下。对了,他们说不知道你们要这么麻烦买胸贴做什么,反正有跟没有一个样。不要问我是谁,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红丝带?!”
里面不负期待地传来一声大啪,夏加一一边说一边往楼下冲,保险起见,迅速跑去了上次的秘密基地:横楼和竖楼之间的夹缝。
她觉得这里适合藏人,唐怊?觉得这里适合抽烟,显然两人都想错了。
再次撞上,有惊无喜,夏加一双手合十,做求饶求包容姿态。
唐怊夹着烟,指尖用力抵在额头上,想压制不容忽视的头痛。
夏加一复制了《东成西就》里周伯通偷放迷烟被抓包时的全套动作:摊手耸肩装无辜。这没有逗笑他,换来他一声嗤。
他皱着眉,用力吸了一口。
烟已经到了尾声,夏加一莫名其妙伸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走它,然后用力甩。
烟头这玩意,可不是靠甩能熄灭的。她只能扔地上,踩熄它,再从绿植上摘下一片叶子包裹,塞进裤兜里。
唐怊想起了自己上次随意丢弃的烟头,惭愧之下,没了被打扰的气,转身往外走。
据说这剧院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路灯就是明显的证据,出了楼道再没有一盏灯,全靠老天给脸,透了一点农历初九的淡月光。夏加一感觉此刻是最好的潜逃机会,不仅能躲避可能追出来的江涵,还能混出门卫室,于是赶紧跟上。
这女人有点公德心,但不多。唐怊默认她跟着自己混出来,但没打算放过她。他一出伸缩门就叫她:“走,卖葡萄去。”
她还以为他早就放弃了这门亏本生意,还有那个女人,谁知一样都没丢开手。
哥,你也太执着了。
同是受害方,她绞尽脑汁斟酌言辞,最终只挤出一句:“卖葡萄的人可多了,要不过段时间卖西瓜吧,不容易坏。”
他拉开车门,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她应该顶一句“你卖葡萄关我屁事的”,可这瘦瘦的模样,天生招胖人怜爱。她老老实实拉开副驾的门,暗搓搓地想:要有什么歹心,我一屁股坐晕你,这身可怜的骨头,肯定会咔嚓咔嚓断裂。再说了,他长得比我好看,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想是这么想,眼看这路越开越偏,她这心里也发毛。
“这时候,批发市场关门了吧?我听说开门特别早,凌晨三四点就做生意,所以关得也早,天黑就收。”
他继续沉默,单手扶方向盘,右手在到处摸,在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继续摸索打火机。
她悄悄地用小拇指勾到它,完全握住,然后假装没事发生地问:“上次那葡萄不错,什么品种,多少钱进的?以后你问他们要箱子装,箱子比塑料桶透气,单串用报纸包着更好。那天晚上有两串都压坏了,人家只肯付一块五。”
她悄悄垫了两个五毛呢!
这一次他应了:“嗯。拿来!”
“我不抽二手烟。你不是才抽完吗?忍一忍。”
在这没人没车的地方碰上红绿灯,他老老实实停车等待,赶这间隙抽空看了她一眼。
她干笑两声,强忍尴尬说:“这烟沾得真牢,都不掉的。”
他转回头专心开车,她感觉这里似乎离墓地不远。
“你怕鬼吗?我以前有点怕,后来在奶茶店认识了一个小姐姐,她姐是入殓师,她跟她姐住殡仪馆员工宿舍,敢半夜出来上网打团战。她带我清明中元卖白事用品,来钱可快了,欸,过几个月你要不要试试?”
“现在不怕了?”
“对啊,穷鬼穷鬼,我也是鬼,遇上就是同类,怕个卵。”
他皱了一下眉,用很冷的声音说:“到了,你去摘,桶子在后面,没箱子。”
摘?
“下去,快点!”
我勒个去,敢情这是个无本经营,难怪不怕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