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预定的是18:18准时上菜，不用太早去饭店，因此约好先在齐瑞安家集合。
进门简单打过招呼后，唐怊先看向了阳台，窗户全封得严严实实，那位大舅妈还是不放心地往那边瞄了几次。
夏加一早忘了这个剧本，护送他坐到最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自己搬来小板凳，坐他旁边。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所以唐怊又将关注点放到了夏佳怡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而夏佳怡看的是夏加一。
夏加一拽拽盟友。唐怊弯下腰，她赶紧说：“那个就是杨韦……手痒，想揍他。”
好吧，这醋还没开始吃就挥发掉了。唐怊盖住她挠沙发的手，轻轻握了握，小声说：“以后有机会的，给你表姐个面子。”
“好吧。”
差点中了夏佳怡的奸计！果然不能大意。
唐怊拉她，说：“你坐上来，平衡一下高度。”
她想他肯定不习惯被当成关注点，坐矮一点可以少点存在感，于是赶紧起身交换。他泰然自若地坐木板凳，肖丽珍客气地请他喝茶吃东西，他道了句谢，当真剥起了面前的巴旦木。
夏加一找齐江楷帮忙在长辈们面前交代过，今天只是为回门宴而来，不算新成员上门，因此长辈没有过多关注他们俩，而是围着龚兰芬一家热络，把崔焱洋这个新女婿捧得高高的。
齐兰芳在客房休息，夏明康不能不管女婿，拿了把塑料袋凑过来坐。
“那个……小唐是吧？”
唐怊轻轻点头，把手里剥好的果仁塞给夏加一，抽张纸擦了擦，暂停了剥坚果工作，微微侧身，等待夏明康的下文。
这套路，这腰板，很像领导等着工作汇报啊——小板凳遮盖不了的气派！
夏加一差点笑出来，她把巴旦木送进嘴，特意说：“爸，他是搞舞蹈这方面的，平常不爱说话，你见谅哈。”
夏明康点了头，又问：“你家是哪的？父母从事……”
这个不方便说！夏加一立刻叫起来：“啊呀，差点忘了，姑姑，大舅妈，麻烦你们过来一下，有事要帮忙。”
还钱的事，她提前通过气。肖丽珍安排齐瑞安待客，她和夏云一起过来了。
她家里这些女性长辈，个子都不高。唐怊没有站起来，仰头说：“刚好存了一笔钱，听加一说家里最近有点困难，我想着那刚好能用上。”
夏加一一直盯着夏佳怡，果然，她跟夏明康脸上都浮上了喜悦。
唐怊把夏加一脚边的袋子拉过来，不紧不慢地说：“加一操心家里的事，最近都没休息好，瘦了一大圈。所以今天占用一点时间，把这事处理一下。反正是一家人，这钱，早点拿出来……”
夏云赶快接：“你这是提早给彩礼啊？”
唐怊点头，夏明康搓着手，笑容满面地说：“是这么个道理，一家人，早给晚给是一样的。”
他习惯性地加了句体面话：“当爸妈的，一心只盼着你们过得好。我们收了，也是帮你们预备在那。”
肖丽珍最近特别烦他，马上插话：“那是，到时候嫁妆肯定会办得体体面面的。”
齐兰芳出来的时候，唐怊正好一手拿一包钱往外递。夏佳怡搀着她往这边疾走，然而没等她们靠拢，钱已经分完了。
“舅妈家里买房，这个钱不能拖。姑姑要给表弟看房子，也不能耽误。”
夏云和肖丽珍客套性地说这样不好，夏加一助攻，站起来，大力往她们手里塞，嘴里大声嚷着：“今天是大姨家的好日子，不要在我们的事上耽误太久。我爸妈一直着急还钱的事，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我自己是没能力了，就跟他商量了一下，想出这么个办法。嘿，两全了！嫁妆不急，我爸我妈都有工资，存几个月就够了。”
夏云接了，反过来劝肖丽珍：“嫂嫂收了吧，加一说的有道理。哥哥嫂子，我们之间那个……平了啊！一清二楚。”
这个袋子不透明，但包得四四方方，不用拆都知道数目差不多。
肖丽珍也跟上，说：“明康、兰芳有福气呢，女婿能干，又通情理，是个靠得住的。”
如果龚兰芬不在这里，齐兰芳早就闹起来了，但她这辈子最怕输给龚兰芬，要是被这个人看笑话，那她这辈子就白活了。因此眼睁睁看着肥水流走，一句反对的话都挤不出。
她不吭声，这戏码又不在夏佳怡意料之中，等她想出办法，时机已经过了——两家都把钱收了，并且把数报给了夏明康，多出来的一万谁也没吱声——等到了加一结婚的时候，再加钱再还回去就是了。
夏明康要面子，脸涨得通红，生生把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总不能钱都摆在明面上了，还厚着脸皮装穷不还。
齐瑞清推着轮椅进门，后面跟着愁眉苦脸的齐江楷夫妻。齐江楷顾不上审核妹夫，因为彭红霞刚进门，瞄准夏加一就发火，用扬德那边的方言骂了一大串。
“外婆，我做错什么了？”
夏加一滑下来，蹲着，伏在男朋友肩膀上委屈，“哭”得一抽一抽的。唐怊配合地搂着她哄，不满地看向一声不吭的夏明康。
众人一顿拦，齐江楷怒吼“再闹就立刻送回去”，老人家马上转换目标，开始数落“不孝女”龚兰芬。大伙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夏云拥着脸色铁青的龚兰芬往厨房那边去，边走边开解。齐江楷挤开他家坑爸，拉着轮椅迅速调转方向，用力往门外推。
齐瑞清骂骂咧咧：“你叫什么叫，这么用力干嘛？你奶奶身体不好，受不得重的，轻点！慢点……”
眼见要被扫地出门，老太太迅速蹦起来，身手敏捷地下了“车”。齐瑞清哑了，愣在原地看着他老娘跳起来骂他儿子，再骂牵着小孩落在最后的儿媳。
齐江楷将轮椅一掀，巨大的声响把彭红霞暂时镇住了。齐江楷挡在老婆面前，板着脸说：“奶奶身体不好，我照顾不动了，爸，你已经办完退休，该你来照顾了。当初是你不同意送养老院，那你要负起责来。”
夏加一支起脑袋，添一把柴，特别真诚地说：“二舅舅最孝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舅妈返聘，又要准备帮忙带二宝，舅舅，只能辛苦你了，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彭红霞还想骂，齐江楷又朝轮椅踢了一脚。停在厨房门口的龚兰芬哼了一声，说：“齐瑞安，你是个孝顺的好崽，我们是外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丹丹，我们走。”
她男人立马拎包，徐丹愫和崔焱洋则踟蹰不决。
肖丽珍、江穗、夏云一起劝。
齐瑞清把齐瑞安拉过去说了几句，两兄弟连哄带吓，一起把彭红霞送到了客房。齐瑞清出来，齐瑞安留下当孝子，其他人提前赶往饭店。
同是挨骂人，龚兰芬余怒难消，夏加一早就满血复活，忙着向表哥表嫂介绍男朋友。
唐怊从她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多多。
高然觉得不能收，齐江楷做主，收了。多多拽着红包，高高兴兴找奶奶分享好消息去了。
四人有意落在最后，不急着动，站在一块闲聊。夏加一时刻留意着夏佳怡，见她和杨韦小声说话，立马咳嗽。
齐江楷和唐怊都接收到了暗号，一个恼，一个笑。
“她怎么又拉一个来了？这次居然是这混蛋。你们等等，我过去说下……”
唐怊赶紧说：“不用，跟我们没关系。”
杨韦确实没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出门时，又回头瞟了一眼。
这顿饭的主题是喜事新人，龚兰芬一家四口占C位。
齐晶晶姗姗来迟，不知道是被要求，还是主动的，她也带了男朋友来。夏加一身边坐着唐怊，齐江楷抱着孩子，坐在高然身边，于是没有在开饭前离开的杨韦，被默认成了夏佳怡的男朋友。
长辈们祝福完新人，不免提起没完婚的三个女孩，挨个表达了对准女婿们的热情欢迎。
齐兰芳和夏佳怡基本沉默，夏明康负责交际。夏加一和唐怊专心吃，夏佳怡盯着他们看，杨韦在双胞胎姐妹之间来回看。
这诡异的画风，影响了夏加一的发挥。散场各自上车，她立刻喊：“我想回去做点火龙果奶茶，你要不要来一点？”
“吃不完送掉就行了，别硬撑。”
大丰收吃不完是其次，主要是没吃饱。
“想吃了，你……”
有人敲车窗，唐怊帮她开了，解开刚系的安全带，凑过来，抢着问：“什么事？”
杨韦支支吾吾说：“没……没什么，有段时间没见，就想问问……”
“我们很好，谢谢关心，不好意思，赶时间。”
话还没说完，车窗已经升起。夏加一就爱看仇人吃瘪，乐得立刻献上香吻，奖励“好人”。
唐怊笑着坐好，重新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前总结：“你说得对，人品不好会遗传，从老太太这里开始就有病！幸好你基因突变，没被她们污染。”
“以前只是不喜欢我，因为我干了件大事，她现在恨我恨得要死，见面就骂我癫子，癫子是疯子的意思。”
“你做了什么？”
“我这个嫂子温温柔柔的，人特别好，一直用心照顾她。老太太白天舒舒服服的，基本不找碴，但她觉少，到了晚上，不想睡了就会不停地喊。她当惯了老大，就喜欢耍威风使唤人，没有同理心。跟她讲道理没用，她理直气壮说她喜欢热闹，晚上太冷清，所以才喊，还怪嫂子自私，狠心丢下她一个人。白天黑夜不停磨，嫂子被熬去了半条命，但她是个老实人，吃了亏从来不说。有一次我租的那里停水停电，到他们家借住一晚，才知道老太太有多烦人。半夜三更吵得人睡不了觉，我说我陪你热闹去，跟表哥一起，用安全带拴好她，送到夜店……嘿嘿！从此再也不怕冷清了。其实她一直能走能跳，但她走两步就喊痛，出门要坐轮椅，把那个当宝座呢。”
唐怊总结：“不像是帕金森，也不是阿尔兹海默症，怕是真有心理障碍。”
“我妈也爱装病，琼瑶剧看多了，动不动就心口疼，主打一个柔弱不能自理。巧了，我爸就吃这一套，本来他会讲一点公正，日子久了，也被拉到那个阵营。他觉得我妈身体不好，都是被我气出来的。嗐，上辈子投胎时大意了！”
“少跟他们接触。”
“嗯，对了，我发现这几次见面，夏佳怡战斗力好弱。以前她很会歪曲事实，可阴险了。我没有夸张，真的……”
“我信你，她眼神飘忽不定，这样的人歪心思多。”
“就是，一直盯着这绿……蓝宝石看。”
“她可能很缺钱。”
“估计是，看起来好像挺恋家黏父母的，其实以前一到假期，只要手里有钱，她就独自出门去浪，钱没了再回家。诶，这是缺钱缺到要守着他们榨油吗？”
“正常的实习律师，会很忙，要学的东西多，要做的杂事也多，没有这么闲的。”
“哇，那她最近特别闲，连待了好几天，会不会已经被开除了？”
“有可能。加一，会考试的人，工作能力不一定强。过去你觉得她厉害，其实是因为她身后有是非不分的援手。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厉害。”
夏加一沉默了一会，扭头看着他停车、解安全带，带着一丝恍惚问：“所以我已经超过她，并且不用再担心她的阴谋阳谋了？”
“当然，加一，你已经脱离那个环境，而且凭自己努力，成功反击了他们。你澄清了被歪曲的事实，赢得了其他亲人的理解。你还有我，我们组建新的家庭，你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她咧嘴一笑，半举着双手，对着车顶大喊：“胜利！”
她喊完这句，又扭头对他说：“我好幸福啊！”
他笑，她伸过来想亲他，但被安全带拽住了。他一边笑，一边解救她。她成功搂到他脖子，和他一起笑。